杜特尔特正走在马科斯的道路上，他不可能到终点（上）

felix1092

1987年阿杜担任达沃市副市长时的照片

马克思在他的经典时评文章《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开宗明义：『黑格尔在某个地方说过，一切伟大的世界历史事变和人物，可以说都出现两次。他忘记补充一点：第一次是作为悲剧出现，第二次是作为闹剧出现。』马克思所说的“悲剧”指的是法兰西的盖世英雄——拿破仑·波拿巴波澜壮阔又令人不胜唏嘘的一生；而所谓的“闹剧”指的则是利用拿破仑政治遗产、通过选举成为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总统，然后自己动手革命，推翻共和建立的法兰西第二帝国的路易·波拿巴（拿破仑一世的侄子，后来的拿破仑三世）。马克思他老可以说是未卜先知了，或者说拿破仑三世在闹剧的道路上进行的过于彻底。文章写成近20年后，拿破仑三世被普鲁士军队俘虏，后流亡英国，病死他乡。


被俘后的拿破仑三世会见普鲁士首相俾斯麦

当时的法国是世界的中心，直到现在菲律宾仍然是偏荒僻远的蕞尔小邦。历史已经证明即使是在菲律宾，马科斯也不是拿破仑那样的盖世英雄，当然他是阿杜心中的英雄。马科斯过世后，其遗体自美国运回故乡北伊罗戈省，放置玻璃棺内并未下葬。2016年11月，阿杜就任总统后，将其遗体安葬在了马尼拉国家英雄墓园。这其实是阿杜放出的第一个风向球，他的理由是，马科斯曾是一名菲律宾战士。二战期间马科斯是菲律宾自治军成员，在游击日军过程中被俘虏，后在巴丹死亡行军中侥幸逃生。

马尼拉国家英雄墓园

阿杜再怎么闹腾，距离当年几乎一统拉丁语世界的拿破仑三世，尚远远不能望其项背。不可否认，阿杜是马科斯之后菲律宾权力影响力最大的总统。2019年菲律宾中期选举中，阿杜及其盟友借助阿杜的超高民意支持率在参众两院获得压倒性胜利，地方行政首长选举中也大有斩获，宿务省省长加西亚和宿务市市长拉贝拉在广义上都可以算是阿杜的盟友。不过小编觉得，这应该就是阿杜的巅峰了。


1990年代担任达沃市市长期间的阿杜一家

阿杜在潮头已经太久了，自2015年阿杜参选总统以来，他的民意支持率长期在70%以上的高位。2020年1月21日，最新民意调查显示：82%的国民满意总统阿杜的执政，10%的国民表示不满，其余8%的人不置可否。民意从来如流水，潮起潮落皆有时。尤其是新冠疫情爆发以来，因为阿杜政府荒腔走板的应对措施，和菲律宾的民情民性，疫情已经完全失控。不熟悉菲律宾的小伙伴会认为，不到6万的确诊人数和不到1500的死亡人数，似乎问题不大。不过小编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菲律宾的疫情形势要比表面上的数字严重的多，阿杜政府几乎没有能力自行控制疫情。

虽然并不喜欢阿杜这个人，更不欣赏他的执政风格；但小编不得不承认他老是个纯爷们。此为2000年代，阿杜和达沃市某社区看起来感染了什么传染病的某人握手。

不少小伙伴应该记得，小编在《宿务都会区疫情显露放缓迹象，有人悬赏买阿杜人头》中提到，马克坦岛科尔多瓦有一位女老师之前在Facebook上发文称，如果有人杀了阿杜，她会付给75000000皮索的奖金；某市一位建筑工人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位女老师的启发，也在Facebook上发文称，谁杀了阿杜他会提供一亿比索的奖金。这些人就是当年投票选举阿杜当总统的人，这些迹象表明，事情正在起变化。

这位戴红帽者就是悬赏买阿杜人头的女老师，印象中检方撤回起诉了，谁都知道她在开玩笑。

阿杜政府没有能力和资源采取精准防疫的模式，只能随大流像其他国家一样封城。小伙伴们都知道，封城对经济的影响有多大。此前菲律宾统计部门的数据显示，菲律宾第一季经济负增长0.3%，创下22年新低；而一季度失业率已经达到14.4%，创下历史新高。其实一季度时菲律宾疫情才刚刚开始，相信二季度的经济萎缩的程度会更高，失业率肯定会超过20%。下层菲律宾人几乎没有存款，挨饿的下层民众应该已经超过了一成。


1997年时任达沃市长阿杜在检查一把突击步枪

所以，在疫情和失业双重冲击下，阿杜的民意支持率和施政满意度不可能继续维持在高位。

然而，阿杜政治集团对地底汹涌的潜流视而不见。或者说，阿杜自信过头了。最近又连续推出了两项极其不得人心的政策。其一小编在前文《杜特尔特为什么着急给阿基诺国际机场改名？》中提过，两周前阿杜之子众议院副议长保罗·杜特尔特在众议院发起提案，要将阿基诺国际机场改名。因为阿杜集团在众议院占据绝对优势，这个提案在众议院通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也就是说阿基诺国际机场几乎铁定要改名了。众议院两位反对派众议员，向公众表达了反对意见。阿基诺二世的妹妹鲁皮塔·阿基诺·柏原（Lupita Aquino-Kashiwahara）反对说，将阿基诺机场改名就是否定历史。是的，阿杜即将按照自己的意图编写菲律宾的历史。鲁皮塔还说，他（阿基诺二世）在停机坪上流下的鲜血象征着他为争取菲律宾人民的自由所作的最终牺牲。为菲律宾人民的自由流血的人的名字即将被清洗，菲律宾人民还会有自由吗？

1984年马尼拉街头身着印有阿基诺二世头像T恤的民众

答案显而易见。这也正好和阿杜政治集团第二项政策有关。

不少马尼拉市民前往ABS-CBN总部表达支持

阿杜政治集团近期的第二项政治决策是，拒绝为菲律宾龙头电视台ABS-CBN经营牌照续期。ABS-CBN电视台（以下简称ABS-CBN）的母公司是洛佩兹控股集团公司（López HoldingsCorporation），长期由菲律宾知名政商洛佩兹家族（López family of Iloilo）控制。洛佩兹家族一直以来都是阿基诺家族的政治盟友。阿杜竞选总统之时，ABS-CBN犯下了致命的错误：收了阿杜的钱，可是没有播放阿杜的竞选广告。



阿杜2016年的竞选广告看板

收钱不办事，然后事情就大了。相信当时ABS-CBN应该认为阿杜选不上，就这样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了。因为ABS-CBN的经营牌照续期的最后期限是2020年3月30日，为了能够继续经营，ABS-CBN一直向阿杜释放善意，可之后无论ABS-CBN怎么解释和弥补，都不能得到阿杜的谅解。很早前阿杜就放话不会为ABS-CBN经营牌照续期，要让他们办不下去。2019年12月时，阿杜的狠话又升级了，他让ABS-CBN的股东赶紧卖出该公司的股票，以减少损失。


阿杜的狠话之一：如果你们还在期待牌照续期，我不得不告诉你，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你们出局了！

所以，今年以来尽管受到疫情冲击，但阿杜并不打算放手让ABS-CBN继续经营下去。牌照到期后，ABS-CBN求爷爷告奶奶才得到了一个月的宽限期。然后，5月5日这天，菲律宾国家电信委员会强令ABS-CBN停业，只有经过参众两院审议通过换照案，才能恢复营业。7月6日的最新民调显示，76%的菲律宾民众认为众议院应该让ABS-CBN换照，恢复节目播映。然而，7月11日，众议院特许经营权委员会以70票赞成11票否决了ABS-CBN特许经营权换照案。一直以高民意支持率为执政依据的阿杜政治集团，逆民意之流而行了。现在ABS-CBN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就是把官司打到菲律宾最高法院。

而且，这不是阿杜上台以来第一次打压媒体。在本案之前，菲律宾几家主要媒体在批评阿杜后，都已面临不同后果。记者雷萨 (Maria Ressa)在网站拉普勒(Rappler)上发表批评性报道后遭逮捕，保释后案件正在审理中。是的，菲律宾人民的新闻自由乃至是言论自由，正在受到严重压制。而且，超过1.1万名ABS-CBN员工以及数量更多围绕着电视台工作的人不得不失业，这些人的劳动自由也被强制剥夺了。



ABS-CBN员工上街抗议希望能保住工作机会

无独有偶。1972年9月22日，时任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宣布戒严，23日，ABS-CBN被关闭，当时的总裁欧亨尼奥·洛佩兹二世（Eugenio Moreno López Jr.）被判五年监禁。ABS-CBN新建的总部大楼被军政府接管，成为三家国营电视台的总部。1986年人民力量革命后，ABS-CBN于当年9月14日复播，流亡美国的欧亨尼奥·洛佩兹二世回到菲律宾，重掌公司业务。被军政府占据的总部大楼、各地分台以及频道资源也归还给ABS-CBN。



欧亨尼奥·洛佩兹二世年轻时的照片。从这张图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洛佩兹家族也是华裔，不过他们的故事比较曲折，容后再述。

小编甚至认为，即使ABS-CBN当时播出了阿杜的竞选广告，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的阿杜也会找出其他理由拒绝为ABS-CBN换照。现在阿杜一丝不苟地照着马科斯的剧本向下唱，阿杜心中这场戏的终点会在哪，现在已经显露无疑了。

马科斯能够风光20年，然后在美国人直升机的保护下流亡夏威夷，现在已经高龄75岁的阿杜能等到这一时刻吗？这样说也许太遥远，对于阿杜政治集团来说，最容易的模式其实是阿杜家族在达沃市操作熟练的，阿杜父女以“二人转”模式的再把持总统职位6年。已经有人在民间放风，由萨拉·杜特尔特接任总统，阿杜转任副总统。



流亡途中的马科斯一家

不得不说阿杜家族在达沃市20多年的统治可以说是卓有建树，不然他们不可能到现在还把持着达沃市长的位置，阿杜也不可能选上总统。可把一城一地行之有效的统治模式，扩展到整个国家，强推起来统治成本就太大了。以阿杜政治集团现有的组织资源和动员模式，根本支撑不住。阿杜排行第一位的竞选承诺，遏制毒品传播的毒品战争，到现在已经不了了之了。


毒品战争中被抓的囚犯和毒品战争主题海报的合影

有位大咖说过『托洛茨基是每一个知识分子内心深处的梦想，正如风月宝鉴是每一个男人内心深处的梦想。大多数知识分子和男人没有落到精尽人亡的下场，多亏他们是输家。失败是上帝对大多数人，甚至可能是对所有人的最大恩典。人性败坏的最有力证据，就是人人都对这种保护不知感恩。如果你想让谁毁灭，最可靠的方法就是让他心想事成。浮士德博士的契约，就是用来购买这种待遇的。』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花板或者说是自己的上限，我们必须得承认这一点。成为菲律宾总统，已经是菲律宾政治圈边缘人阿杜的上限了。他将不得不学会面对这一点。（未完待续）


杜特尔特正走在马科斯的道路上，他不可能到终点（下）            
  
本文来自公众号：宿务情报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