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结核——菲律宾贫民窟最令人恐惧的恶魔

随遇而安428

2023年3月12日，马尼拉汤多，一名无国界医生的工作人员在主动识别结核病调查点处理胸部X光片。

2022年，菲律宾的结核病发病率位居世界第四，在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间菲律宾政府所实施的长期封城政策加上当地结核病服务中断，迫使生活在拥挤地区的居民面临双重风险。在无国界医生过去10个月筛检的个案里，就发现有超过6400人确诊感染结核病，平均确诊率达5％。数据印证了团队最初的假设──在疫情大流行后，结核病个案或许会有所增加。


2023年3月13日，马尼拉汤多，奥古斯丁娜 （Agustina）和她的孙子克拉克（Clark）在无国界医生开设的结核病活跃病例检查点接受检查。

无国界医生何凤仪说：“汤多区是世上人口最密集的贫民窟之一，由马尼拉的港口延伸至商业区，九平方公里左右范围内，却有超过65万人栖身。汤多的小巷犹如迷宫，要找寻接触者并不容易。整个过程需要耐性，有时要经过好几间由铁皮和木板搭成、层层架迭的铁皮屋，围在铁皮屋旁憔悴虚弱的狗亦不断吠叫。”

新冠疫情下，人们行动受限，担心到医疗设施求诊会有风险，加上医护人员短缺和医疗设施关闭，当地卫生工作人员说：“很多个案无法识别和得到治疗，不少人在不知不觉中受感染。无国界医生和马尼拉卫生部合作，在汤多展开一个主动识别结核病个案的项目，目的在为居民提供结核病筛检、追踪接触者，并把结核病人转介到当地健康中心，并确保他们继续接受治疗。这些工作有助拯救生命，并阻断传播链。”


阿玛利亚（Amalia）曾是无国界医生的病人。此照片拍摄于2023年3月13日，烟雾山（也称垃圾山），马尼拉汤多。

42岁的阿玛利亚（Amalia）坐在杂货摊前，而这摊子就是她一家11口的栖身所，她在2022年5月发现自己患上了“那种病”：在马尼拉汤多贫民窟的这栋大厦里，居民几乎没有隐私可言，因为担心会吓到邻居，他们都不愿直称“结核病”。阿玛利亚所住的烟雾山（Smokey Mountain，又称垃圾山），地名取自现已关闭但仍然存在的垃圾山。在上世纪60年代至90年代期间，这里在焚烧垃圾时不断释出有毒烟雾。

2022年5月初，阿玛利亚来到无国界医生X光服务卡车处。她告诉无国界医生团队，她每天下午都会发烧，但服用“乙酰胺酚”（Acetaminophen，一种镇痛及缓解感冒的药物）后便可退烧。放射科医生替她拍下肺部X光片，而团队也收集她的痰液样本做测试。几天后，化验室证实她患有结核病。

由护理师和治疗师组成的病人支持团队随后联络阿玛利亚，并到她家通知诊断结果，同时向她保证，只要她认真按指示服用健康中心提供的免费药物，完成六个月疗程后便会康复。每当谈及这次经历，她都会激动起来：“我立刻想到我母亲，她也是死于结核病，我当时认为我也会死于结核病。”

结核病每年造成至少150万人死亡。新冠疫情爆发前，结核病是世上最致命的传染病。在大流行期间，与结核病有关的死亡人数也有所增加，甚至发现结核病的新增个案数字在几十年来首次上升。

结核病人打喷嚏、咳嗽或说话时，结核菌会散播到空气中。此病毒容易在密闭空间内传播，更可在人体潜伏数月至数年而不发病。


马尼拉汤多区贫民窟一隅。拍摄于2023年3月2号。

近两年来，严厉的防疫措施完全封闭小区和住宅，让本已狭窄的空间变得更挤迫。每当实施封城，居民连续几天被迫不准外出。汤多区内的房间狭小而通风不良，几代人就一同挤在那里。由于全国学校关闭，儿童留在家中足足有两年半之久。男性多是家庭的经济支柱，可是他们无法再工作。

来自菲律宾、在无国界医生项目中专门负责结核病的医生塔达尼（Trisha Thadhani）解释：“就如其他地方一样，人们行动受限，他们担心到医疗设施求诊会有风险，加上医护人员短缺和医疗设施关闭，导致结核病确诊个案下跌，结核病治疗也因此中断。”

无国界医生得到当局和小区的事先同意和支持后，自2022年5月起，派遣一支行动团队驾驶一辆备有X光设备的卡车，穿梭汤多的各个社区（barangays，又译巴朗盖），目的是贴近居民工作和生活的范围，让人们更易接受筛检。然而，单靠这辆卡车的设备并不足以鼓励人们接受筛检。

无国界医生的主动识别结核病个案项目经理罗克萨斯（Ruth Roxas）说：“我们展开工作时，大众对结核病抱持先入为主的观念和恐惧，包括坊间一直流传结核病只会影响长者和病人，所以只有很少人会愿意接受筛检。我们的主要挑战在于鼓励大众参与筛检，即使他们觉得自己很‘健康’。”他们的恐惧来自于发现自己受感染后，家人邻居会因害怕生病或失去工作而排拒他们。

治疗需要时间，病人必须在六个月内定期到健康中心配药，而且来往中心的交通费也相当昂贵。罗克萨斯说：“一般而言，人们最优先考虑的并非健康，而是如何赚取收入以维持家庭生计。”无国界医生的健康推广团队和地方当局，正合作努力克服这些障碍。

早上八点，小小区的扩音器便会大声广播：“免费肺部X光检查！” 这支团队每天都会精神抖擞走入小区每条蜿蜒小巷里，挨家挨户拍门鼓励居民接受筛查。他们也会举办提高疾病意识的活动，纠正人们对结核病的误解，包括解释结核病是可治愈的疾病，而接受治疗更可减少家人受感染的风险。现时每周都有400至450人到无国界医生的卡车接受筛查。


2023年3月13日，在菲律宾马尼拉的汤多（Tondo），居民们在无国界医生开设的一个结核病活跃病例调查点，排队等候接受免费的X光检查。

为这么多人进行筛检，单靠一部X光机和一位放射科医生工作，相信会非常困难。因此我们采用了一个创新的小黑盒，里头安装了人工智能软件，助我们进行“计算机辅助诊断”，迅速从胸腔X光片识别结核病，显著加快筛检进度。

当X光分析发现疑似结核病时，我们便会采集病人痰液样本，将其送往马尼拉卫生部的化验室化验。该化验室配备GeneXpert检测机，可在几天内得出诊断结果。其后，无国界医生的病人支持团队便会到访，在旁支持确诊者，并在其家庭中寻找接触者个案。

无国界医生团队就这样鼓励阿玛利亚到健康中心接受治疗，而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家人也获邀接受筛检。她的孙子们也做了筛检，并在得到父母同意后接受无国界医生为期三个月的预防治疗。

塔达尼说：“婴幼儿患上结核病的话特别容易出现重症和死亡，但偏偏儿童的诊断比成人更复杂，因为很难让儿童吐出合乎化验室要求的痰液。此外，汤多小小区普遍有营养不良情况，让儿童处境更加脆弱。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为怀疑受感染的成人提供治疗的同时，采取预防措施来保护儿童。”

无国界医生医疗队对接触过确诊者的五岁以下儿童会进行临床诊断，而对5至14岁的则进行结核菌素皮肤测试来诊断，并在随后建议他们展开预防治疗。


阿玛利亚现已康复，她开设了一间小杂货店，现在可以再一次无后顾之忧地拥抱孙子。

在过去10个月筛检的个案里，就发现有超过6400人确诊感染结核病，平均确诊率达5％。数据印证了团队最初的假设──在疫情大流行后，结核病个案或许会有所增加。

目前团队继续每天挨家挨户追踪结核病。达尼表示：“这只是沧海一粟。”但她仍然相信在汤多以及其他地区从事结核病防治工作的各持份者共同努力下，能够填补疫情大流行造成的服务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