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日前夕,出租车司机在驶往位于马尼拉奎松市(Quezon City)的人权委员会(Commission on HumanRights)的路上,向我解释他为何支持杜特尔特当国家总统。“坦白说,我并不相信所谓人权。如果你是受害者的家人,你会支持保护罪犯吗?”车头后视镜下方放有一个透明塑料摆设,挂着一条印有杜特尔特大名的鲜色手带,烈日下异常突出。司机一口流利英语,不徐不疾,“你说制度吗,制度本身腐败,警察照样贪污。马尼拉的罪案实在太多了,无日无之,难以维生!这个国家需要像杜特尔特这样的政治强人,去改善大众的生活。”
杜特尔特因为在竞选期间多次发表出格言论,获国际媒体冠以“菲版唐川普”之名,民粹狂人形象不胫而走。“杜特尔特确实口没遮拦,但拿他跟唐川普相提并论,实在言过其实。大众对杜特尔特的尊敬,来自于他对贪腐与罪案的‘零容忍’态度,以及清廉与亲民的作风。他治下的达沃市,是全国最安全也最进步的城市……”来自菲律宾南部城市卡加延德奥罗(Cagayan de Oro)的青年小区领袖T如是说,“只要程序正当,执法与秩序是良好管治的基础。你看看马尼拉,一个城市连基本的交通规则都无法妥善执行,发展与进步从何说起?”
杜特尔特广受争议的人权纪录,是他政绩最大污点,也是促成此人形象两极的关键。外间一直流传杜特尔特与臭名昭著的“达沃行刑队”(Davao Death Squads)有关,国际组织“人权观察”(HumanRights Watch)指有迹象显示,当地政府官员与警察合谋将毒贩、轻微罪犯与街童法外处决,而有关当局却未曾调查相关个案并检控行凶者,试图寻求公义的涉事受害人家属、提供协助的人权律师与记者则受到威吓。
在菲律宾大学迪利曼分校(UP Diliman)校园内,一布告版被贴上“向戒严法重临说不”("Never Again to Martial Law")。迪利曼分校位于马尼拉奎松市,是马科斯执政期间的反对派重要阵地;校园周边一带至今仍是不少人权组织的办公室所在,而奎松市的投票率冠绝全国。
大选前一周,一个反对小马科斯竞选副总统的民间组织“反对马科斯家族重复马拉坎南宫”(Campaign Against the Return of the Marcoses to Malacañang简称CARMMA),在网上发布一条关于戒严历史的宣传短片,迅速成为网络热话。短片以几个独立对谈剪辑而成,受邀青年在一开始分别被问及他们对马科斯与戒严时期的看法。短片里的青年对戒严时期纷纷流露正面观感,认为马科斯治下的菲律宾繁荣安定、遵从法纪。然后镜头一转,访问者向青年表明自己是戒严受害人,分别坦述在狱中被强暴、虐待的经验。画面上的青年都一脸错愕,表示这和教科上陈述的历史彻然不同。短片重现马科斯治下黑暗,也间接叩问历史教育的断裂与传承。
LENTE法律事务项目主任Kenjie Aman(左二)、研究项目主任Ryan Jay Roset(右一)及马尼拉秘书处义工,于人权委员会借出的临时办公室外留影。
土豪政治虽然难以打破,但选举观察志愿组织(LegalNetwork for Truthful Elections简称LENTE)决心透过选民教育,阻遏选举舞弊的“免罪文化”,令选民意识到有能力争取问责,重建对制度的信心。组织于2007年创立,不受任何政治组织资助,并由律师与法律学生组成与管理,专责在大大小小的选举期间宣传选民教育、观察选举与点票过程,并在怀疑涉及选举舞弊的选区协助选民作出书面申诉。
“事实上,过去从没有人因为‘买票’而被定罪。我们考虑到选民不愿具名作证,因此选择协助他们提请匿名投诉。法律上,匿名投诉是没有法律效力的,但假如有大量投诉针对某个别选区,政府属下的独立选举委员会(Commission on Elections, "Comelec")便有责任展开调查”。LENTE组织的研究项目主任罗塞特(Ryan Jay Roset) 强调,“重点是让选民认识到那是他的权利,而不是在于申诉程序本身”。
“本次大选,我们以联合国《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为基础,首次引入了人权理念框架,令组织的倡议工作能超越一般选举法规的程序技术面向。”组织也加入了由数十个人权团体组成的民间联盟——菲律宾选举权联盟(PhilippineElection Rights Campaign),人权委员会是其中之一。“我们是全国第一个走进偏远山区,在原住民社群推动选民教育的民间组织!”阿曼说着,面露自豪之色。“组织在2007年成立时,主要活动就是集中在投票率低的舞弊‘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