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特尔特父女被逐出国安会——菲律宾两大家族恶斗再起新波澜

务川冷泉水鱼庄

‍

菲律宾副总统萨拉2024年12月11日在副总统办公室举行感恩午餐会，向与会的记者指控政府密谋让她下台和起诉她。‍


菲律宾总统小马科斯早前签署一项命令，将副总统萨拉·杜特尔特逐出国家安全委员会（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小马科斯说，重组国家安全委员会是为了“确保委员会成员维护和保护国家安全及主权”。总统府文官长卢卡斯·贝尔萨明（Executive Secretary Lucas Bersamin）在一份声明中说：“副总统目前被认为与国家安全委员会成员的职责无关。”

此外，前任总统也被从国家安全委员会除名。一直以来，为了显示对前任总统的礼遇和借重他们的治国经验，现存的前总统均为该委员会当然成员。目前，菲律宾现存的前总统有埃斯特拉达、阿罗约夫人和老杜三位。小马科斯的此项政治动作，当然和其他两位前总统无涉，直指杜特尔特家族。


小马科斯签署将前总统老杜和副总统萨拉逐出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行政命令。
副总统办公室尚未就此事作出回应。萨拉曾埋怨，虽然她是国安会成员，但她从未受邀参加国安会的任何会议。

根据这份于去年12月30日签署并于今天（1月3日）发布的命令，重组国安会也旨在保证国家安全机构能够适应新的挑战。

这次重组还包括将前总统排除在国安会之外，并授权小马科斯根据需要任命“其他政府官员和公民”加入国安会。

这是菲律宾两大家族政治斗争的新波澜。


2024年12月4日，在马尼拉国会大厦前举行的集会上，示威者举着标语牌，要求弹劾副总统。
这场政治乱局从2022年6月新政府内阁人事安排开始，杜特尔特家族要求半数的内阁席位，而小马科斯不允，连杜特尔特家族觊觎的国防部长也未能让萨拉如愿。2022年大选成绩显示，小马科斯得票率为58.8%，萨拉得票率61.5%，两人实力不相上下。萨拉有一定底气挑战2028年总统大位，小马科斯家族势必想方设法压制杜特尔特势力。

后来，小马科斯走向跟杜特尔特完全相反的政策路线，包括升高与中国的敌对氛围、开档调查毒品战争及前朝舞弊、在国会拔桩（拉拢亲杜特尔特的国会议员，前总统兼萨拉政治导师阿罗约被免去众议院资深副议长、审查和阻挡萨拉的预算）等等。详见前文《杜特尔特墙角被挖穿——多名政客跳槽小马科斯阵营》。最终，冲突越演越烈，从萨拉愤而辞去教育部长，到放话会暗杀小马科斯夫妇，再到针对萨拉的弹劾案启动，一路无法回头。


2016年7月27日，在国家安全委员会召开前，时任总统老杜与前来与会的四位前总统合影。
据最近亚洲脉动公布的民调，无论施政满意度或信任度，小马科斯与萨拉的差距不远。若以地区和社会阶级来看，大马尼拉和吕宋岛的民意倾向小马科斯，而萨拉在米沙鄢群岛和明达瑙岛掌握多数民意，南北对立壁垒分明。在社会阶级方面，萨拉在底层取得压倒性支持（满意度68%，信任度67%），在上流阶层保持微幅领先（满意度44%，信任度43%）；小马科斯仅在城市中产阶级取得优势（满意度51%，信任度49%）。这显然不为小马科斯所乐见，尤其可能影响到今年5月中期选举。

拥有更多政治资源的小马科斯，意图进一步分化杜特尔特家族在明达瑙岛的影响力，甚至釜底抽薪支持对手调整其在达沃市的统治地位。为了在中期选举中稳固家族的基本盘，就连即将迎来80岁生日的老杜也不得不披挂上阵，重新加入达沃市长选战。如果不是非得老将出马的话，其实老杜肯定能在参议院获得席位并很有可能掌控参院议长的关键位置。


2024年11月菲律宾总统、副总统、国会两长等主要政府高官的民意支持率、信任度调查表。
2023年新加坡管理大学发表的一篇学术论文发现，三大变数助小马科斯当选2022年总统，分别是杜特尔特支持者、同情马科斯家族和支持戒严法的选民，以及说伊罗戈语群体。其中，支持小马科斯的受访者，认可杜特尔特六年执政者（84%）是不认同者（14%）的六倍。这足可理解何以杜特尔特家族骨子里瞧不起小马科斯，在选举期间不与他同台，甚至禁止竞选团队跟他的人马接触。

当然，还有另一种解释认为，小马科斯与萨拉之争，乃美中两国的代理人战争。小马科斯上台后，一方面改善对美关系，强化军事和经济合作，另一方面，在南海与中国正面冲突，并于国际场合炮打中国，在国内祭出中国渗透来打压政治对手。相反，杜特尔特保持一贯反美、反西方的姿态，认定菲律宾抗中是错误的外交路线。

此外，菲律宾宪政危机并非偶然。受到殖民母国影响，其政体完全参照美式宪法和总统制而生，菲律宾宪法规定正副总统分开选举，也是源自最初美国选举人团票选两名得票最高者出任正、副总统的规定。这样一来，正副总统分属不同党派的局面就会经常出现。而且即便同属一个阵营——比如2022年的马杜配，但两者握有各自民意基础，竞争大于合作。副总统扮演候任元首角色，准备随时接棒之余，也借助政治资源备战来届总统大选，导致总统与副总统相互角力，成为政治纷争的常态之一。


小马科斯的国家安全委员会成员名单
菲律宾是千岛之国，语言、族群和地方认同碎片化，除了永远在野的左翼势力，其他政治团体都不是依靠意识形态凝聚民意，而是通过个人特质、家族姓氏、地方组织与分肥政治来聚拢支持率。以财政预算为例，总统和副总统有各自的特别经费预算，这些资金通常是政治家族分肥的主源，绑桩范围从国会议员到一般选民。小马科斯大砍萨拉的教育部特别预算，便是断绝对方的政治资金。

谈到政治家族，从1935年制定宪法伊始，菲律宾政坛就被各个政治家族所把持。这些家族都有各自的地盘，老一代的如中吕宋的阿基诺家族和洛佩兹家族、巴丹的加西亚家族、八打雁的劳雷尔家族和雷克托家族、北伊罗戈的马科斯家族、邦板牙的马卡帕加尔-阿罗约家族、大马尼拉的埃斯特拉达家族等等；2000年代以来逐渐崭露头角则有达沃的杜特尔特家族、拉斯皮纳斯的维拉家族、马卡蒂的比奈家族、甲米地的雷穆拉家族和瑞维拉家族、宿务的加西亚家族、巴仑苏埃拉的张氏家族、传媒领域的图尔福家族和索托家族等等。

这些政治家族盘根错节，结合民意代表、公务员、商业大亨、外企、地主和黑道，有的还组织私人武装，遂而政党的重要性比不上政治家族。地方大族长期合纵连横，政商利益主导分合关系，因而，小马科斯被问到未来有无跟萨拉和解的可能时，他给出“永不说永不”的答案。


2024年12月，小马科斯与国防部长特奥多罗、军方参谋总长布劳纳出席一场军方活动。
简言之，目前菲律宾政治乱象是马科斯与杜特尔特两家族的政治分歧，再加上美国人的介入和推波助澜，激化对立情势而生。制度设计、政治文化和地方大族是扭曲菲律宾政治的结构性因素，除了造成政治不确定性，也是贪污腐败、官商勾结的根源所在。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