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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讨论] 没有鲜味的日子里,我学会让食材与时间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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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 小时前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在菲律宾,我经常兴致勃勃地逛鱼档,鱼鳞锃亮,亮得几乎透明,翻开鱼鳃,鲜红。这种鱼买回家,无需繁复的步骤,直接上锅蒸,便是极鲜的美味。如果用来调馅,其肉质紧实,比猪肉、牛肉还要“吃水”。我在天津长大,小时候最爱的一道菜是醉虾,将一大杯白酒迅速倒入活虾中,立刻扣上盖子,待碗中的声响渐弱,直至悄无声息,便可打开盖子来享用。后来能吃到这道菜的餐厅越来越少。大学离家后,我每年回津也就那么几天,更是再无精力去寻这硬核的童年味道了。到菲律宾前,我几乎已经把海鲜戒掉。一部分原因是,国内大城市里绝大部分能买到的海鲜都是被海水晶养过的。那不是真鲜,它带着被保鲜过的痕迹,笨拙而生硬,真正的鲜是灵动的,是清甜。更重要的原因是,在瑞士十年,欧洲人已经把我对鲜味的渴望彻底消磨殆尽了。我记得有一次,我和一位朋友在瑞士首都伯尔尼一间五星级酒店喝下午茶,闲聊中她忽然对着桌上精美的小蛋糕感慨:“好久没吃过活鱼了。”我一瞬间被她感染,简直悲从中来。后来我俩相视哈哈大笑,觉得那地点、那氛围、那感慨,颇为黑色幽默。也有狠人。我听说过有华人自己去日内瓦的罗纳河里钓鱼,在国内,河鱼哪里谈得上鲜,但远在欧洲,“河鲜”竟也成了稀罕物。钓鱼本身也不易,比如在日内瓦,要办证才能在河里钓鱼,湖里的管制稍微宽松,一人一杆可以随便钓,否则也要办证。所谓渔获,多是鲫鱼。鲫鱼家鳌刺多,炖汤倒是不错,只是喝一口鲜汤,便更加想念鲜鱼,还不如不喝。颇为可怜。日内瓦的莱蒙湖当然是有鱼的,当地盛产一种小小的鲈鱼。湖边的很多餐厅都主打这道菜。只是他们用黄油煎鱼的做法不仅单一,按照中国人的说法,还几乎完全消耗掉了鲜味。为了应景,每年夏季我也会去吃上两三次,煎鱼外脆内嫩、带点焦香的口感,倒也不错。只是,对欧洲人来说,味觉享受的核心并不是捕捉鱼肉最初的清甜,而是经过火候和脂肪处理后形成的“滋味”。这在我看来还是有点可惜了。即使是这样的湖鲜,也只是餐桌上偶尔的调剂。超市里整齐的鱼排,规矩得像实验室样本的肉块,列队放在冷气中的蔬菜,那份冷峻与僵硬,才是欧洲人的日常。中国人讲究一早买来的青菜,中午就入锅,还保留着露水的脆嫩。一口咬下去,是生命的余温。而在欧洲,从超市到餐桌,总是隔着难以逾越的时间的缝隙。然而,缺乏鲜味的日常并不意味着他们全然漠视食材的生命力。我渐渐发现,瑞士人也有自己对“鲜”的执念,只不过方向不同。秋天一到,餐馆和家庭的餐桌上,会郑重地摆上野味,其中最典型的便是鹿肉,配着紫甘蓝、越橘酱、栗子和土豆饼。那并不是轻盈的甜,而是厚重、粗犷、带着森林气息的味道。坦白说,鹿肉经过这样的处理和搭配,在我吃起来,也和牛肉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瑞士人坚信秋天的这口野味是有益健康的。这其实与中国人对“鲜”的执着暗暗相通。我们要的是那一瞬的灵动,他们要的则是那一季的馈赠。对他们而言,野味的珍贵在于季节、在于稀缺,也在于那股未经驯化的“野”的力量。正如中国人守着秋天第一口大闸蟹,他们也守着猎季的那一口鹿肉。不同的土地,养出了不同的味觉仪式,却都在试图抓住食物生命力最饱满的一刻。中国人餐桌上的生命力在于新鲜、脆嫩、清亮,而瑞士人餐桌上的生命力则在于浓郁、层次、稳定。说到稳定,我曾被认真地“上过一课”。有次和朋友一家上山徒步,忽然发现一棵樱桃树,紫红硕大的果子挂满枝头,我伸手摘了一颗放进嘴里,脆甜。朋友也摘了一颗,连连称赞。只有她上小学的儿子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然后悠悠地问:“它经过食品安全检验了吗?”我和朋友愣在原地。再次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感觉此情此景,也不是时候介绍孩子那位远在东方的老祖宗——神农爷爷,给他认识。我和朋友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只是朋友走出没几步,猛地掉头,径直走回树下,摘下一颗樱桃,趁儿子不备,塞进嘴里,还念念有词:“妈检验过了。”带着一种平静的疯感,让儿子“认祖归宗”。这一幕让我更加清楚,海港码头、田间地头,于中国人,是味蕾的蠢蠢欲动;于欧洲人,却是心绪的惴惴不安。这无所谓好坏,更不关乎对错,这是两种饮食文化与时间的不同相处模式。瑞士厨房里的许多料理,都与时间为伴。牛排真空封装,放入恒温的水浴中,几个小时悄无声息地浸泡;奶酪静置数月,等待霉菌与乳酸把它推向另一种浓烈;红酒在橡木桶里与岁月交谈,直到某个年份才算真正登场。这听上去又与中式料理的慢炖、煲汤类似,但欧洲人讲究的是精准地冻结时间,通过把控温度、湿度,操作仪器,将食材凝固在某处,不再老去,完成对单一食材的凝视和保护;而中国人讲究的是将时间汇入食材的洪流,相互渗透,彼此溶解,完成升华。从日出海港收获的第一网鱼,到深秋酒窖中起开的第一瓶葡萄酒,我在两种“鲜”中游走,体会两种不同的幸福。中式的幸福,是抓住一瞬的灵动,好像看见骤然散开的云海;西式的幸福,是拥抱时间的漫长,好像守着葡萄缓慢熟成。一个快,一个慢,一个短促如惊鸿,一个绵延如低吟。于是我渐渐明白,所谓“时间的滋味”,其实并不在鱼肉、鹿肉、汤与酒里,而在我们如何对待它们的方式里。有时,鲜是一记惊叹号,紧迫而清澈;有时,鲜则像一行省略号,绵长而悠远。而幸福从来不是单一的味道,它既可能是潮水退去时一口刚蒸好的鲜鱼,也可能是雪山脚下,酒液在木桶里慢慢呼吸的醇厚。那一瞬与那一季,都是生命力的回响。只要心中有所期待,时间就不会白白流过,而会在味蕾、在记忆、在生活的缝隙里,留下独属于我们的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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