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科洛德的农贸市场,一个小女孩递给我一朵野花
巴科洛德的农贸市场,一个小女孩递给我一朵野花 清晨的巴科洛德像一只慢吞吞的猫咪在伸懒腰.湿气攀上我的手腕,盐味和糖一样轻,街角的油烟把光线熏成琥珀色.
摊贩叫卖的声调起落,像海浪,又像旧歌.
我站在鱼摊前,银鳞在塑料盆里闪着微光.
大概是昨日的风还未散去.
榴莲的气味撞上芒果的甜,彼此克制,彼此放肆.
有人用希利盖农问价,有人用塔加洛语讨便宜,我只好用不稳的英语点头,再用微笑补缝.
身份像秤砣,明明沉,却总悬着.
一只小手突然拽住我的袖口.
她把一朵野花塞来,黄得有点过分,像午后的太阳在偷偷加班.
她说给你,声音软,又有点风的沙.
我愣住,倒也只是愣住.
我想起很远的集市,热豆浆的白雾,小贩喊我小名,那时我从不需要翻译.
如今需要的,大概是一口更深的呼吸.
我把野花别在帆布袋上,花梗微凉,像某种安慰的边角料.
我问她名字,她笑着跑开,笑声穿过蔬菜的叶脉,在青菜上留下细小的震颤.
世界忽然像被拧紧,又慢慢松开.
我付钱,老板递来找零,硬币在掌心转动,像围着一口无形的井打转.
我是游客,也是住客,也是某种未完成的句子.
人群挪动,油炸香蕉发出细小的爆裂,一朵一朵金黄的声响.
我闻到雨的预告,铁皮屋檐先知先觉.
她的身影消失在豆蔻和辣椒之间,像从来没来过,又像一直在那里.
我突然理解了集市的慈悲,买卖不过是借口,交换的其实是短暂的归属.
也只是短暂.
我沿路把步子放轻,让鞋底与尘土慢慢商量.
多语并行,多心并置,我在其中像一枚不合适的拼图,边缘却被人手温柔地磨圆.
野花在胸前点一点,像一盏不必插电的小灯.
我想起故乡的槐花,想起这座城的马尼拉芒果,想起被时间夹在中间的自己.
也许身份不是旗帜,只是气味,在衣服上留下若有若无的痕.
市场越来越热闹,我却安静下来.
我把那句谢谢在舌尖反复,像祷告,又像练声.
云层压低,光线变浅,我看见水面一样的路.
我继续走,让野花轻轻颤动.
如此而已.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