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把结达与中国结》- 苏荣超（千岛诗社）

菲招聘123

《山把结达与中国结》                        苏荣超（千岛诗社）
佳作 车子驰骋在文化中心外的罗哈斯大道上。

在红绿灯处停下，一个皮肤黝黑，大概祇有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陈旧的衣裤，手中拿着数串山把结达（ sampaguita 菲律宾国花 ）胆怯的走近车旁，轻轻敲着车窗。

我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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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猪脑袋吗？已经千叮万嘱让你不要借钱给胡须，那个小子只借不还，你耳背了吗 ? 没听到我说的话。」
胡须是大表哥铁店里的跟车工人，他本名叫做胡西。整天醉茫茫的，一个礼拜倒有两天不来上班。最近常看到他愁眉苦脸的好像满腹心事。那天下午，大表哥不在店里，胡须语无伦次的对着我说：女儿病了，登革热，要借一万块披索，发高热。
大表哥的话言犹在耳：胡须家里整天出状况，今天不是姨妈姑姑过世，明天就是老婆跟人家跑路,其实嘴里没有一句实话。钱借给他，不过是让他买醉而已。
可是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胡须的女儿，祇有两岁。胡须曾经带她来过店里。一对大眼睛，黑白分明，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小女孩颈项间还挂着一串山把结达，他父亲说刚刚走过教堂外，小女孩看见幽香袭人的花串，吵着就买了给她。山把结达盈白如珠、纯净馨香仿如胡须的小女儿……
好，一万块就赌一把。人性善恶的一把。算是江湖救急也好，更何况，俗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后来一个月过去了，胡须拿了一万块就一去不回头，连影子也不见，也不来上班了。到底是我的善念还是我的赌性在作祟我自己也不能理解，结果挨了大表哥一顿臭骂，最后也衹能自认倒霉。
半年后的一个晚上。忽然接到胡须打来的电话。正当我要开口大骂促他还钱的时候，胡须却语调急促的说，你表哥对面那家面包店失火了。说完并立即挂了线。晚上店铺里已经没有人，我十万火急的通知大表哥。
大表哥从家赶到店里时，火势已经蔓延到附近的几家店铺。就怕风助火势，火苗扑向对面街道。大表哥当机立断，立即与刚赶到的华人消防队商议救火事谊。
现场一片混乱，华人消防队随即封锁了附近的几条街，并将有关电源切断。最后大表哥的店铺终于逃过这次的回禄之灾。
在火灾现场，我却一直找不到胡须。后来听店里的工人说，那一次他女儿确实得了登革热，虽然已经治好，可是钱也花光了，还欠了其他人一屁股债，由于心中对我甚是愧疚，所以便一走了之。
当然，我不能理解胡须因爲愧疚而必须跑路这到底是什麽逻辑，但是心中的一口怨气却也就此烟消云散。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大表哥暴躁的性情似乎有所收敛，而对菲律宾工人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然而 真正改变大表哥的却不是胡须，而是珍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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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经过联合国大道。车厢中传来一阵阵若有似无的山把结达的幽香，香气扑鼻而来。
大表哥早年丧妻，膝下祇有两个儿子。大媳妇是名门闺秀金枝玉叶。平时在娘家就已经娇生惯养，嫁到表哥家里虽然表面上和蔼客气，对大表哥也算尊敬。但由于娘家富有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大表哥店里生意也是不闻不问，家里的一切事情似乎都与自己没有关系，跟大表哥也总是隔着一层薄纱。
至于二媳妇这门亲事，却是大表哥当初一力反对的。理由很简单，二媳妇珍娜是出身寒微的菲律宾女孩，在银行里当出纳员，与表侄子在银行相识相恋的。至于后来大表哥为什么又肯接受珍娜呢，其实也很简单，因为珍娜有了表侄子的骨肉。
去年大表哥刚过完六十五岁生日，由于平常疏于保健，某天早上起来竟发觉轻微中风了，一手一脚不良于行。中风后的大表哥，脾气更为暴躁，对店里的菲工人更是无端责骂，颐指气使。
而大表侄在一家美国驻菲企业当主管，平常就很少到店里帮看，至于二表侄则是整天郎不郎秀不秀的，游手好闲，一副天蹋下来也无所谓的个性。倒是珍娜看到大表哥的情况于心不忍，毅然决然的迟去了银行的工作，一心到店里帮忙。我常常想，也许就是这个时候改变了翁媳二人的关系，而珍娜也就此影响大表哥长久以来对菲人的成见。
珍娜外表看起来柔弱，却有一颗坚强好胜的心。店铺里的事务打理得头头是道，甚至更胜大表哥自己亲身管理。而家中细务更是由珍娜一手包办，珍娜流利的大家乐语（菲律宾国语），与家中女佣和店里工人沟通上都没有问题，一头家自从大表哥中风后逐渐的上了轨道。大表哥逢人就说，我生错了儿子却讨对了媳妇。
这中间的鸿沟是如何跨越的呢? 就连我这个至亲也糊涂了。如今，珍娜能讲简单的闽南语，吃饭时用筷子，而大表哥也接受菲律宾菜肴的酸辣，和菲人天生乐观爱开玩笑的个性。
更进一步的是，大表哥与珍娜父亲两家人由老死不相往来，到现在两人竟然有说有笑，一起喝酒一起胡闹起来。
我仿佛看见有一只无形的手将阻隔中菲友谊那道厚墙用力的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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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终于来到了仑礼沓公园，菲律宾民族英雄黎刹的铜像就在我的右手不远处伫立。
黎刹1861 年出生于菲律宾，自幼便是一个学霸，十四岁时取得了文学学士学位，之后又先后攻读了哲学、美术、医学，皆取得了可观的成就。当时的菲律宾，正处于西班牙的殖民统治之下，民衆生活苦不堪言。
黎刹对此十分愤怒。他出版了自己的著作《社会毒瘤》和《贪婪的统治》二书，揭露了西班牙殖民统治者的罪恶并对西班牙人的横征暴敛进行控诉。
殖民者决定将黎刹处死，罪名是「通过写作煽动人民叛乱」。在枪毙前黎刹写下了绝命诗「我的诀别」。黎刹在菲律宾人民心中的地位是崇高的，然而他也是一个华人。黎刹的高祖父姓柯，是福建晋江的一个穷苦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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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继续驰过市政府一直爬上钟士桥，那座宏伟壮观的中国式牌坊「中菲友谊门」已遥遥在望。
年初珍娜又怀了第二胎，大表哥心中那份喜悦是不用说了，逢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巴。有一次大表哥私底下告诉我，他要悉心栽培这两个孙子，将来让他们成为一个同时拥有中菲两国文化优点的国家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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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走过王彬街（菲律宾唐人街），在国货店附近停下。我走进店里选购了一个寓意吉祥的中国结，看着它殷红的颜色，仿彿是流在我身体上的血液，流过长江黄河，流过壮丽河山，澎湃汹涌着我的心头。尽管身在海外，尽管落叶归根已经成为落叶生根，但是心中这个小小的中国结却依然缠绕不清，无从解开。
大表哥开始教孙子讲简单的普通话，识简单的中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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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中国结与山把结达一起挂在车厢的倒视镜上，一种肃穆高贵的红和纯洁朴素的白竟然那麽和谐，一点都没有违和的感觉。
车子走出王彬街，慢慢驰向菲律宾的康庄大道。

旅菲各校友会联合会（校友联）庆祝2020年菲中建交45周年举办征文活动。

《山把结达与中国结》作者苏荣超（千岛诗社），佳作。

本文为校友联得奖作品系列第十篇

本次菲中建交45周年徵文奖评委会成员：

首席评委中国大使馆田善亭文化参赞；

评委，国家公派教师章石芳博士；

评委，菲律宾大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黄佳佳教授；

评委，国侨办外派晋总督导老师吴红岩教授；

评委，菲律宾华文作家协会会长张为舜先生；

评委，资深专栏作家、评论家吴文焕先生；

评委，资深专栏作家、诗人施文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