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二战才在菲律宾结束——最后的皇军（上）

阿豆学长长ov

初学者、知道分子和普通国民，不经过叙事体系不能理解任何问题的。但叙事体系其实正是怀有政治企图的团体操纵他们的主要方式。普通人都是在精英柔性引导之下投入政治的。而叙事体系正是隐藏在幕后的精英用来引导普通人的，让他们自以为完全根据自己的意见。但实际上，他们能够形成的意见的绝大部分前提，都已经被他们从小受到教育的叙事体系所规范了。现代民族国家，也就是实行普选权制度的民族国家，如果没有相应的国史教育和适当的叙事体系，几乎无法存在。反过来说，围绕着叙事体系的斗争就从来不是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而是至关紧要的政治斗争。像是乌克兰的去俄罗斯化，或者像是斯洛伐克的语言、学校战争，本质上讲就是政治斗争。

截图出自纪录片《小野田的战争 Onoda's War》

1944年12月，菲律宾马尼拉，大日本帝国皇军少佐谷口义美对领命将赴卢邦岛实施游击战的小野田宽郎少尉训话道：“你们要镇守那座岛，坚持搜集情报，在任何情况下，绝不允许玉碎自刎，无论是3年，还是5年，都要坚持下去，我们一定会回来接你们。在我们发动反攻之前，哪怕还剩下一个人，就算啃椰子也要坚持下去。”23岁的小野田大声的回答着，记住了！

卢邦岛位于马尼拉西南160公里左右的海域，扼守着进出马尼拉湾的航线，是军事上的战略要地。小岛面积为192平方公里，这是一个多山多丘陵的热带岛屿，岛上有1万多名过着半鱼半农生活的菲律宾土著。卢邦岛上的农渔猎物产极为丰富，小野田在后来的回忆录《绝不投降，我的三十年战争No Surrender：My 30 Year War》一书中形容为“即使穿一件衬衫，光着脚也能生活”。



卢邦岛的位置

小野田宽郎（以下简称小野田），1922年生于日本和歌山海南市的普通家庭，1939年中学毕业后进入田岛洋行贸易商社工作，曾在湖北省汉口市的分部工作。1942年5月，20岁的小野田参军。1944年1月，小野田前往日本九州岛久留米的第一预备士官学校进修。当时日本败亡之象已现，小野田在学校里演练最多的正是决死突击式的玉碎战法。当年8月，小野田又被上级调派至“陆军中野学校二误分校”学习游击战法。学成后的小野田遂于1944年12月，奔赴南太平洋战场的菲律宾前线。背景是同年10月，日本海军莱特湾海战中败北，日军在菲律宾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

1944年12月30日晚9时，小野田乘坐一艘从日本民间征用来的机帆船，携带大量的炸药，燃烧筒和手榴弹等装备器材，从马尼拉出发前往卢邦岛赴任。于1945年元旦抵达卢邦岛的蒂里克港（Tilik Port）。


小野田（站立者）与其弟弟的合影

小野田登岛时，岛上驻守着200人左右的日军。1945年1月3日，美军展开了吕宋岛登陆战，小野田在美军舰队经过卢邦岛时，向上紧急致电通报了这一情况，并随即详细上报了美军舰队的数量和舰种航向。2月28日，美军向卢邦岛用兵，此时的小野田游击战计划还没有来得及施行。4天后，战斗结束。3月2日，小野田和他的同伴们沿着密林里的小路边打边撤逃向山区。之后的日子里，残余日军在雨季的热带山区里到处躲藏以逃避美军巡逻队的搜索。4月18日，小野田和岛田庄一率领的守备小队被美军打散，只有小野田和岛田伍长回到会合地点，几天之后小冢金七一等兵又加入进来。

时至1945年年底，美军开始向岛上撒布由山下奉文签署的投降命令书，但被谨慎的小野田等人认定为是由狡猾的美军参谋“伪造”的指示书。不愿“受骗”的小野田等人在美军主力撤离后反而频繁活动起来。而实际上，到1946年的三月下旬，卢邦岛上除小野田、岛田庄一，小冢金七以及后来加入的赤津勇一等四人外，其它41人的日军残余已经全部投降。因为小野田是四人中唯一的军官，而且他也是最懂野外生存的那一个（得益于接受的游击战训练），小野田就成了四人当然的首领。


1945年8月14日，日本昭和天皇裕仁签署的《终战诏书》局部。

小野田四人在卢邦岛上的游击战争不仅要不时和美军及菲律宾军警交火冲突，获取食物生存下去同样也是关键。隐匿在丛林里的小野田部队每天都过着朝不保夕、有上顿没下顿的困苦日子。幸好卢邦岛本身是物产丰富的热带岛屿，而且小野田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他们还能顽强的坚持下去。

在回忆录中，小野田详细描述了猎牛的手法：狩猎一般是在雨季进行，目标是5到7头的牛群，等到傍晚时由下风处摸到牛群50米以内，然后一枪命中牛的心脏；接下来迅速切断牛的颈动脉放血，随后就是解牛，两个人要花一个钟头才能将牛肢解完，通常狩猎一头牛就可以获得两百斤牛肉。牛肉一开始制作成牛排或烤肉，后来为了长期保存，试着用锅长时间的炖煮，煮一天半时间之后肉就能够保存一周到十天不腐。在多次的摸索后，他们掌握了最佳的制作方法：将肉切成扑克牌大小的两厘米厚薄片，用火熏烤一整晚，为了不被人发现，熏制都在深夜的密林中进行。一天三到四个小时持续一周，可以将一头牛制作出250片熏肉。牛肉是小野田等人获得能量和营养的主要途径，小野田形容道‘牛肉吃下去，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一口气爬上树”。



“小野田部队”切牛肉用的刀

1949年雨季，一等兵赤津勇一患上严重的高烧，由于下雨又不能生火，就躲避在一个小洞穴里，但是遭到菲律宾军警包围，经过一场激烈的枪战，4人逃了出去，但是小冢金七一等兵的腿负伤化脓，连续发烧40多天，动弹不得，差一点死去。9月，相信战争已经结束的赤津勇一逃到山下向菲律宾军警投降。当了“逃兵”的赤津勇一1951年再次上岛，欲图劝说剩下的三人迷途知返，菲律宾“讨伐队”也通过向岛上空投终战诏书和用扩音器喊话的方式劝说小野田等人投降，但均无功而返。

1953年5月的一个晚上，这3名有些过于自大的日军决心夜袭这些天天都在山上搜索的菲军警。他们杀死了哨兵以后，摸进了菲军营地，突然间四周响起一片枪声，菲军就在不到50米距离密集开火。身体最强壮的岛田伍长首先被打伤，小野田的手指也被打伤，但这3名日军并没有完全落下风，他们还缴获了1支卡宾枪和1支步枪。最后很幸运的再次凭借优良的枪法逃脱进山里。他们把岛田的淤血吸干净后，使用牛脂涂抹，再把整条腿用夹板固定，让他静静的养伤。

1954年5月初，“小野田部队”遭受了第一次重创，因为一年前那次鲁莽的夜袭而落下病根的岛田庄一被菲律宾军队击毙。三人在一处斜坡偷南瓜时，被讨伐队发现，并爆发激烈交火。混战中岛田庄一因为躲闪不及被击中眉心而亡。岛田庄一被击毙以后，仅剩小野田宽郎和小冢金七两人相依为命，但他们竟然依旧精力充沛的在岛上积极活动。每当经过岛田被打死的那处西海岸山坡，两人还要合掌祈祷。岛田死后的几年里，菲律宾和日本都加强了搜寻“小野田部队”的力度，劝降传单满天飞，但依然无一例外被小野田宽郎和小冢金七认定为是假情报，1957年年底，两人分别收到了来自小野田母亲和小冢金七妹妹的书信。面对亲人的呼唤。两人倒是不怀疑信件的真实性，但却认定家人都是迫于美国人的淫威而违心写下的劝降书。


小冢金七

1959年5月开始，日方人员组成的搜索队进行了为期半年的大搜索行动；搜索队不仅向岛上散布了数万份传单，还在全岛各处开阔地设置了大型扬声器，用日语向小野田等人喊话，在卢邦岛西南海岸一带，有的搜索队员甚至身穿旧日军军服，打着日之丸旗，希望以此跟小野田等人取得联系。参与大搜索行动的不仅包括小野田宽郎的哥哥小野田敏郎和小冢金七的弟弟-一小冢福治，曾经‘投降”的“逃兵“赤津勇一也再一次地登岛为日方搜索队提供帮助，对于亲人登岛搜寻小野田宽郎和小冢金七的行为，两人认为是狡猾的美帝派来的替身，所以不仅不为所动，还唯恐避之不及。11月26日，为期六个月的大搜索行动以失败告终。

之后，日本政府正式确认小野田宽郎和小冢金七二人战死。1960年，小野田的家乡和歌山海南市还为其举行了葬礼。两人从此成了卢邦岛上，活着的幽灵。时至1960年代中期，不管是菲律宾和日本的搜索活动，都暂时告一段落。岛上仅存的小野田宽郎和小冢金七两人此时面临的最大问题已经不是和敌人的作战，而是如何在卢邦岛上继续存活下去。


1959年日方搜索队在卢邦岛捕获的鳗鱼

如果说1959底到1960年的大搜索之前，小野田等人最大的敌人是美军和菲律宾军警，那么此时他们首先要提防的就是在丛林中随处可见的毒虫蛇鼠。小野田本人就在一次睡熟中受大型蚂蚁的噬咬而造成左耳失聪。此外，被其它种类的有毒蚂蚁咬后，不仅会肿起疼痛难忍的大包，严重者还会发烧危及生命。丛林中的蜜蜂群也是小野田宽郎谈之色变东西，他们经常遇到由数万只蜜蜂组成的大部队浩浩荡荡的从山脚附近的灌木丛上飞过，每当与其相遇，小野田等人只能用布包住头，伏在地上屏住呼吸，战战兢兢的等待蜜蜂群飞过。

露天睡觉时，小野田等人一定会把方圆三米之内的落叶枯木清理干净。不是日本人的洁癖作怪，而是防止毒蛇盘踞在这些东西下面，岛上的毒蛇一般栖息在阴凉潮湿的岩石下。因为小野田等人知道岛上毒蛇大量分布的三处地点，所以每次经过都会“头也不回”地赶紧通过。除了那些含有致命剧毒的生物外，岛上的蚊子也是令小野田等人严加防备的“敌人”。因为被其叮咬后不仅会感到不适，还容易患上疟疾等疾病。小野田等人对付其的手段包括：偷盗当地人的内衣做蚊帐，以及选择凉爽通风处睡觉，因为蚊虫都是寻着人身上的汗味而来。


菲律宾大型蚂蚁

另外，岛上的老鼠也是令小野田宽郎头疼的东西。小野田使用了近三十年的99式步枪比崭新的99式要短一厘米，就是因为枪托被老鼠啃咬造成的，为了防止锈蚀，小野田会在枪身上涂抹椰子油，而椰子油非常容易吸引蚂蚁和老鼠。

1960年代中期，小野田宽郎身上的军服已经穿着便用了近二十多年，显得破烂不堪，因为军援物品的完全断绝，也只能缝缝补补继续穿着，缝补需要的针线就地取材，其中针的制法是：用捡来的军用铁线用火烧红一头，然后锤扁再凿出针眼，接着锤尖另一头，再用火烧一次。而线是取自当地一种树的树皮纤维。

游击战争刚开始的几年，小野田宽郎还能用帐篷布来缝补破损的军服，但很快后面就难以为继了，这时他自然又想到了“征用”当地人的物资来解决问题。征用的物品包括：美制的帐篷军靴毛巾水壶等军用物资。每当得手之后，小野田等人都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的宝贵战利品。1974年，投降时的小野田宽郎身上穿着的是经过大量缝补拼凑的军服，军服是从当地人处夺来的夹克改制而成，袖子则是原来的裤管制成，都是尼龙制品，小野田对1960年代流行起来的化纤尼龙制品赞不绝口，认为这种面料不仅制成服装穿在身上舒适防水，而且结实耐用，还可用来做成枪套保护枪支。（未完待续）


小野田的回忆录《一个人的战争，我在卢邦岛30年》


1974年二战才在菲律宾结束——最后的皇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