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境中开出奇迹之花——电影《现代启示录》在菲律宾的制作灾难（上）

井底燕雀傥

《现代启示录》海报

在电影史上的所有制作灾难中，如果《现代启示录》（Apocalypse Now）称第二，大概没有人敢它面前称第一。

筋疲力竭的导演弗朗西斯・科波拉（Francis FordCoppola）在1979年戛纳影展放映后的自述，精准总结了他地狱走一遭的经历：“我们置身丛林深处，集结了太多的兵力，得到了太多的资源、太多的装备，于是我们的身心一步一步地步向了疯狂。”

“这不是一部有关越战的电影，这部电影本身就是越战（My film is not about Vietnam, it is Vietnam）”他说。


1976年科波拉（就是这个裸男）在菲律宾《现代启示录》经典场景直升机轰炸越南民居拍摄现场。

很少人知道如今被认为是最伟大战争电影之一的《现代启示录》，其实是大学刚毕业没几年、还在当科波拉助理的乔治・卢卡斯（George Lucas）和约翰・米利尔斯（John Milius）琢磨出来的点子。

米利厄斯从学生时代就一直想要将约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的小说《黑暗之心》（Heart of Darkness）改编成电影剧本，他的好友卢卡斯打算自己担任导演，甚至早已找了制片去菲律宾勘景。


1969年的卢卡斯（左）和科波拉（右）

奇妙的是这时候在卢卡斯脑海中的想象，甚至一直到卢卡斯换频道去拍《星际大战》（Star Wars）、科波拉接手时，最初曾打算将《现代启示录》拍成一部喜剧。他们原本打算拍一部像《奇爱博士》（Dr. Strange love）这样的电影，没想到这部电影对自己有不同的想法，而且擅自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在筹拍的过程当中科波拉越来越着迷于康拉德小说中人的黑暗面，于是电影的原旨慢慢从原本嘲讽尚未结束的越战，逐渐转变成带领观众逆流而上，穿越前所未有的战争和死亡体验。


《现代启示录》经典场景浑身涂泥的男主角从水底钻出来，即将对阵大反派。

刚刚拍完《教父2》（The God father: Part II）的科波拉正处在人人称羡的如日中天状态中，他以为人人都会想来演他的电影。

结果他属意的史蒂夫・麦奎恩（SteveMcQueen）、杰克・尼科尔森（Jack Nicholson）、罗伯特・雷德福（RobertRedford），甚至连阿尔・帕西诺（Al Pacino）通通回绝了他。有些人是片酬谈不拢，但大多数人对于要大老远飞去菲律宾丛林待上几个月都有点疑虑。尤其阿尔・帕西诺对《教父2》在多米尼加外景过程中的染病经验还余悸犹存。

在主演邀请被多次拒绝后，科波拉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电影《教父》的导演，并不是教父本人，每个人都可以拒绝自己。科波拉崩溃了。

“我明明得过五座奥斯卡，可是大家都不想让我如愿拍《现代启示录》。我真的气到极点，以致于有一天在家里恼愤而把五座奥斯卡奖座通通丢出窗外摔烂。”科波拉回忆道。


当时的科波拉和他的5个奥斯卡小金人，其中包括《巴顿将军》的最佳原创剧本，《教父》的最佳改编剧本，《教父2》的最佳电影、最佳导演和最佳改编剧本。后来他又获得了不少小金人，不过都没有上面的5个含金量高。

最后哈维・凯托（Harvey Keitel）接下了男主角维拉德（Benjamin L.Willard）的角色。

1976年3月，《现代启示录》终于在菲律宾丛林开拍。他们乐观地觉得外景会在预定的14周内拍毕。

这宜人春日的14周规划，最后变成了梅雨、台风、天灾人祸交加的68周。

第一个人祸正是科波拉自己。开拍几周后，他开始后悔男主角人选的决定，最后毅然决然开除已经在菲律宾拍了好多天的哈维・凯托。


菲律宾拍摄中遭遇暴雨的科波拉

科波拉飞回美国，并带回来当时酗酒又有毒瘾的替代人选马丁·辛（Martin Sheen）。这时候电影才开拍三个月，已经超支200万美元并且进度严重落后。据说马丁·辛的说法，当他走进这个灾难般的剧组时，他一直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活着回家。

他差点说中了。

大约开拍一年后，剧组仍深陷丛林中。男主角马丁·辛突然心肌梗塞，而且事发当时他独自一人在一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屋中，据说他连滚带爬挣扎了数百公尺才得到救援。

马丁·辛心肌梗塞的突发事件对导演科波拉来说是个重大打击，他甚至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吓得癫痫发作。虽然酒精中毒才是心脏病发的第一嫌疑人，但导演非常自责。他觉得剧组演员有什么三长两短都是自己的责任。



video: https://mp.weixin.qq.com/mp/readtemplate?t=pages/video_player_tmpl&action=mpvideo&auto=0&vid=wxv_1965999568819421195电影开头的片段 男主在西贡酒店里绝望的几乎自杀

身为至高无上的剧组神明，他仍然试图控制他不可能控制的事物。据说他向同样吓到快尿裤子的片厂高层宣示：“就算Marty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唯一想听到的说法就是‘一切照常’，直到我TM说他死了他才真死了。”

当时也在剧组中的科波拉妻子艾琳诺（Eleanor）在回忆录中说这个濒临死亡的经验不全然是种诅咒：“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剧本正是在说对死亡的探索和对抗。结果Marty本人还真的遇到濒死经验。想想看这样的真实经历对于他在电影最后那几场戏会有什么影响。”

六周后，36岁的马丁·辛活蹦乱跳地返回丛林拍现场，继续完成迄今仍是他职业生涯最完美的演出。

《现代启示录》艾琳诺回忆当年丈夫拍摄这部电影的出发点：“在连续拍完《教父》、《教父2》 和《窃听阴谋》（The Conversation）之后，他觉得好像一直关在不见天日的室内拍摄一大堆关系复杂的角色。他才会想说不然我们来去菲律宾出个外景、拍部大片，大家就可以趁此机会在好山好水之间尽情享受阳光。”


正在拍摄上面片段的科波拉
他们出发前大概压根儿也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暴雨、台风、疾病、发臭的尸体，还有货真价实的战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