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闽南话的菲律宾总统身世之谜

飘渺九月

“菲华六大班”之吴奕辉（上）

“驰骋菲律宾商界数十年，终成就蜚声国际的实业领袖。心系祖国、情怀深厚，捐出一半股份致力教育发展，资助大批学者研习祖国文化。在国内投资建厂数十家，演绎绿叶对根的深情。吴奕辉是新世纪爱国华侨的崇高典范。”

——第五届“十大中华经济英才” 得主颁奖词

见过吴奕辉老先生的人，你会感觉他一脸长者的亲切，总是面带微笑。作为菲律宾最大的家族企业之一JG顶峰控股创始人，吴大班的微笑后面是一个传奇的财富故事，他被誉为“东南亚李嘉诚”。



出生厦门鼓浪屿的吴老先生，自幼移民菲律宾，1940年，父亲因病去世，13岁的小吴奕辉，他的阔少生活也随着父亲的去世而彻底结束。身为长子，小吴奕辉被迫缀学创业，从骑着脚踏车卖肥皂白手起家，经过七十多年拼搏，他一手创办的JG顶峰控股，如今产业横跨各行业并遍布亚洲各国。一说及白手起家，可能你会联想，一般打小都是 “穷小子”，其实不然，其家族堪称菲律宾华裔中的煊赫世家，那吴奕辉的祖上身世到底是怎么样呢？

会说闽南话的菲律宾总统身世之谜

在吴奕辉相关报道中，常常可以看到这样一句相当含糊的字眼：“吴奕辉祖籍福建晋江，一九二七年出生在厦门鼓浪屿，一岁随家人来到菲律宾宿务。其祖父创办了一家大型企业，家境富裕。”（据中新社香港2006年08月14日电《菲籍华裔富商吴奕辉捐100多亿披索办慈善事业》）

可相关资料却很少介绍，“大班”吴奕辉祖父到底是谁？他祖籍福建晋江，那祖上在今天晋江的哪个地方？吴奕辉一岁时从厦门鼓浪屿移居菲律宾宿务，那宿务这座城市，又与吴氏家族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石狮坑东村“总统寓”

今天石狮永宁镇坑东村，有一座名头叫得很响的大古厝——“总统寓”。 史料记载，这座红砖古厝，建于1898年，也就是清光绪二十四年，建造者系当时的菲律宾宿务华人首富吴文鮡（本地人也有称其乳名“花鮡”）。

也有一个说法，整座大厝共有房屋42间，是吴氏文鮡、文皎、文盾三兄弟合建的，也称吴姓“三家大厝”。当地村民传说，过去，在大厝中曾挂着一方黑漆中文金字的“总统寓”木匾，可惜这方珍贵的木匾，在解放初期“土改”时丧失了。

看到这里，很多人会问，这座位于闽南乡村的老宅第，为何叫“总统寓”？首先，请大家先看一张菲律宾钞票：



这张50比索的钞票上的人物，是菲律宾第三共和国成立前的最后一任总统，也就是菲律宾第一共和国时第二任总统塞尔吉奥·奥斯敏纳（Sergio Osmena），他有个中文名叫“吴士敏”。

奥斯敏纳总统，1878年出生于中国，1903年，他从菲律宾马尼拉的圣胡安学院法律系毕业，后来曾出任曼努埃尔·路易斯·奎松总统任期的第一任副总统，并在1944-1946出任菲律宾总统，1961年病死于菲律宾奎松城的医院里，享年83岁。在菲律宾华社广泛传闻，这是一位会讲闽南话的“第二代华人”总统（第一代是菲律宾国父何塞·黎刹JoseRizal）。

与何塞·黎刹不同的是，在菲官方文献中，却找不到其“华人”证据。

坑东村那座“总统寓” 大厝的由来，就与曾任菲律宾总统的塞尔基奥·奥斯敏纳有关，奥斯敏纳就是吴文鮡的儿子，母亲是一位“番婆”（指菲律宾妇女）。据坑东村在地人介绍，吴文鮡早年在老家娶妻生子，后来“过番”菲律宾，又娶了一菲律宾少女描实计示·比而世示，传说她就是奥斯敏纳的亲生母亲。吴文鮡后来又娶了一名意大利与菲律宾的混血儿，她为吴家生了一个女儿，名叫“描里莎”，当地族谱记载为“吴莎治”，曾在坑东生活多年。

可能为了让中菲“混血儿”——奥斯敏纳长大后能够出人头地，也便于其日后在菲律宾政商界的进取，奥斯敏纳出生后，老华侨吴文鮡就让他加入了菲籍，后来，又让他随生母住在外公外婆家里。很有意思的是，中国家乡的《古东吴氏族谱》（注：当地人把“坑东”，别称“古东”）上，也一直没有记载奥斯敏纳的名字。

19世纪后期和 20世纪前期的菲律宾社会 ，华人的法律和社会地位低下 ，当时歧视华人风潮盛行，吴文鮡当时“雪藏”奥斯敏纳的身世，也可能出于对当时政治社会现实生态的大背景来考虑的。

奥斯敏纳任总统后，吴文鮡的儿子，也就是奥斯敏纳同父异母的哥哥吴天为等人，在菲律宾宿务起了一栋房屋，准备作为弟弟“回乡探亲”的寓所，同时还制作了一方黑漆金字的“总统寓”木匾。或许出于政治原因，奥斯敏纳一直没有回来探亲。后来，吴家就将这方“总统寓”木匾带到中国，挂在坑东村那座“三家大厝”大厅左侧的一根大木柱子上，以纪念吴家历史上的这段辉煌。

笔者查阅了菲当地报道，吴文鮡是1856年出生在晋江（今石狮市）坑东村，15岁时南渡，到菲律宾宿务市谋生，开了一家经营米业、土特产的吴姚公司（Gotiaoco Hermanos），后来又创办岛际航运公司（Insular Navigation Co）成了宿务一位菲华巨商。此间，他的弟弟吴文皎也到了宿务，自立门户后，兄弟两人也成为生意上的好伙伴。吴文皎，就是著名的菲律宾置地公司、东西银行等多家企业的掌门人吴天恩的爷爷。



菲律宾知名华裔富豪吴天恩（右）与儿子吴主佑出席家族旗下东西银行挂牌上市仪式

吴文鮡在晋江老家，有个原配妻子，名叫李桔娘，与文鮡生有三个孩子，后来，这三个孩子都到菲律宾随父经商，李桔娘却一直留居家乡。其中，吴文鮡与李桔娘的长子吴章蔚，就是当今“菲华六大班”之一、JG顶峰控股创始人吴奕辉的爷爷。

顺便说一下，吴奕辉的叔公，也就是吴文鮡的次子吴天，后来继承了父亲的吴家生意，曾任宿务市中华商会会长，成了当地巨商和侨领。民国时期，1925年，他还出任中华民国驻宿务名誉领事。吴奕辉另外一位叔公吴章安，早年去世，在此不再多提。

在东南亚，菲律宾是华裔后代与当地人融合最好的国家，这不仅是混血族群的形成，还包括文化、宗教信仰等方面的融入。宿务是华人在菲律宾比较集中的地方，在海外，素来“有中国人聚居就有唐人街”，可你会很奇怪，宿务就没有唐人街，为什么？事实上，整个宿务全省，就是“唐人街”，许多家庭都有或多或少的中国血统。

青年的吴文鮡，与当时很多华商一样，受洗成为天主教徒，而天主教是菲律宾国教。奥斯敏纳的生母，与吴文鮡同在一个街区，常来店里买蜡烛、肥皂、火柴，两人就有交往。有人认为，奥斯敏纳和生母后来一直住在外公家，与奥斯敏纳是非婚子有关系。这也是后来奥斯敏纳总统的生父为何是家族一个秘密的重要原因吧！

迄今，菲律宾史家有一个不得其解的疑问：宿务当地社会广为流传奥斯敏纳的父亲是一位华人，可终其一生，奥斯敏纳总统本人从不做解释。据吴文鮡之孙、宿务大学校长吴华昌介绍，在1946年竞选总统时，竞争对手反对派就有多有指责，以他父亲是中国人来攻击他，可奥斯敏纳却采取一种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



由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院庄国土教授等人编写的《菲律宾华人通史》（厦门大学出版社）里面，有专章提及“奥斯敏纳总统的华裔身世”，其中有“宿务华商吴文鮡的双重家庭”、“宿务吴氏家庭与奥斯敏纳的关系”两节篇文。菲律宾华人史专家吴文焕、以及陈满意等人，都从不同角度和侧面，在一些文章中谈及这位会说闽南话的菲律宾总统身世之谜。

在吴文鮡身上，有东南亚及菲律宾华侨社会中一个很常见的现象，叫“两头家”，也就是在祖籍地与侨居地都有家室。事实上，这也是20 世纪上半叶东南亚中国移民的家庭模式。当然，与侨居地土著妻室生儿育女，在菲律宾更普遍一些。由于当时，土著居民（包括混血儿），一旦登记为侨居地国籍，他们享受的各种权益往往要优先于华侨身份，这也是造成奥斯敏纳总统身世成谜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现有的菲律宾官方史料上，奥斯敏纳是华菲混血儿，这是确定的，但奥斯敏纳总统与吴文鮡的父子关系，现有资料迄今仍无法确认，但也无有资料或证据否认这种关系。

此外，奥斯敏纳从政后，曾对吴文鮡执后辈礼（注：晚辈对长辈大礼 ，下跪并吻其手。），与另一个“混血女” 吴莎治相交甚笃 ，其后代与吴氏家族的后代往来，也尤为密切。奥斯敏纳卸任总统之后 ，他的家族，已经成为菲律宾著名的政治家族，奥斯敏纳本人不愿将身世秘密传知后代 ，其后代也从未公开承认，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坑东村的吴氏宗祠，有个神主牌，上面刻着“前清封中宪大夫候补道朴斋吴府君神主”。吴文鮡得到清朝官衔，曾被诰封中宪大夫 、候补兵备道，这应该是在菲律宾致富之后通过捐纳而得的，许多海外华商，想通过捐纳官衔来光宗耀祖。



吴文鮡先生母亲李氏太夫人遗像

对于祖上的这段历史，作为吴文鮡曾孙、菲华“六大班”之一的吴奕辉，有什么说法吗？

七年前，也就是2010 年 ，当家族后代对吴文鮡坟墓重新在马尼拉归葬时，吴奕辉曾被问及关于其曾祖父与奥斯敏纳总统是否父子关系。当时，吴奕辉也是采取回避的态度，没有作出直接回答。他说，自己不是历史学家，不能直接评论，但他也强调，自己看过公司文件中关于曾祖父吴文鮡资助奥斯敏纳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