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老外”邂逅黎牙实比

蜡烛2017

以前在国内的大街上看到老外，总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仔细观察他的举动，总带着些好奇与挑剔的眼光，似乎要看穿他的灵魂似的。如今，我也成了别人街头的老外，也享受到了这种独特目光的审视，才真正体会到，人在外，代表的却不再是自个儿，别人眼中对你的审视，俨然成了对所在国家的客观印象。乐观好奇的菲律宾人，总是会友好地和你搭讪。往往他们首先会问，“Are you korean?”在收到否定回答后，又会补上一句问候，“阿里嘎到”，再看到你摇头后，又会继续追问“Are u from Taiwan?”,最后往往我们会说“I am from China.”。虽然总觉得这样的回答有些欠妥，却也找不到更好的回应方式。在马尼拉，这种问候与眼光要平实得多，可到了菲律宾下面的小城，这样的目光就灼热得多，问候也热烈得多。



往往在下面的小城，你能感受到更质朴的菲律宾乡情，接收到更无邪的灿烂笑脸，享受到更热情的菲式问候与服务，接触到更平实的宁静生活……而这些，都像是久违了的一种味道与情愫，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Protect & enjoy

黎牙实比，被称为“一半火焰，一半海水”的旅游胜地。来这里，Mayon Volcano(马荣火山)自然是不容错过的。黎牙实比的城市宣传语是“city of fun and adventure”（乐趣与冒险之城）。对我而言，能全方位各角度地欣赏这座被称为“世界上最完美圆锥体”就足以了，而黎牙实比确乎是满足了这个念想，而且远远超出了预期。
“Lignon Hill”是距离马荣火山最近的最佳观赏点之一，原本只打算到山顶驻足远眺一下就打道回府。谁知刚到山脚下，就被一家旅行公司的宣传画吸引住了-摩托四驱车（ATV）可以直接到达马荣火山的半山腰，对我而言，这不仅仅是一项挑战，更是一种无限的诱惑召唤。车的大小、到达的目标点，决定了租赁的价格，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最昂贵的Summit目标点。面包车直接把我们拉到了ATV的出发点，也见到了今天登山行程的导游-Philip，一个瘦削而黝黑的男子。一见到我们，他灿烂地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热情地唤我上车，教我怎样操作四驱摩托的前进与停止，并配合上信号的手势。他鼓励欢迎的话，让兴奋难耐的心，系上了舒适的安全带。“Don’t be nervous, I will protect you, you just enjoy it.”(不要紧张，我会保护你，你只用享受旅行就好。)



本以为只是句客套话，也没多往心里去。我驾着稍大一些的ATV带着夫人，导游驾着小一些的带着自己的一位朋友，就这样在亢奋的状态下上路了。平坦的柏油路只是试练的极小部分，很快便驶上了原生态的山脚路段。坑洼不平的道路，沟壑相连，不算很大的河水不时阻拦着前行的道路。导游在前面带路，我驾驶着ATV，满是兴奋，越是颠簸越是劲涌。可似乎越往上走，道路愈发难行了，坑洼的坡度混合着打滑的泥沙，上坡所需耗费的体力与注意力也愈发强劲了。导游总是不时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我们，也总是会用手势示意是否安好。
每次不太上去的陡坡，他总会停下自己的车子，赶到我们的车前面，并示意我们待在车上面，由他来操纵，也总是不忘说一句“I will protect you”。每次总是有一种暖流从身体流窜，尽管骄阳炽热。终于，我们还是遭遇最大的挑战--一个乱石遍布沙土的陡坡，导游的小车费了很大劲也没有上去，他示意我们停车，自己欣赏风景。他经过数次失败尝试，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陆续把两辆车开上了陡坡。满头豆大的汗水在挥洒着，他不忘痴笑着跑到我们面前，“Give me five”，然后自然的说出那句“I will always protect you, you just enjoy it.”我们不自觉地伸出了为他“点赞”的双手。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Summit目标点.回身俯瞰，整座黎牙实比小城与海湾尽收眼底。壮观的云彩在海面上升腾流动；山腰上大片的黑色落石，提醒着人们并不遥远的火山爆发；漫过膝盖的山间草甸随风飘摇；近在眼前的马荣火山山尖上不时冒着白色烟雾与飘然而过的白云混在一起。美极了，壮观极了，除了呐喊，除了惊叹，除了拍照，就再无其他。兴奋的我们不时地告诉导游，“So beautiful, so cool.”他也总是兴奋地一遍遍问道：“Enjoy?”，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总是兴奋地再次击掌庆贺。
上山容易，下山难。想偷懒的我，让导游和他的朋友分别载我们两人下山。导游坚持单独驾驶大的ATV带我们两人。这时才发现乘车一点不比驾车舒坦，手持侧壁保持平衡让我的双臂差点脱臼报废，最后还是坚持要自己驾驶。
尽管下山的过程中，遭遇了突然袭来的猛烈暴雨，遭遇了上涨的河道水流，遭遇了前方塌陷翻到河沟里的大货车，却始终觉得轻松快意。在整个上山下山的漫长路途中，导游自始至终的微笑与体贴一直伴随左右。他无微不至的细节关怀让人有种被宠溺的感觉。（帮我们拿书包，开饮料，收垃圾等）正是他的protect,让我们非常enjoy这次的行程，也发自内心地给了他五百比索的小费。这份口头的承诺，身体的践行，让人感受到了上帝般的菲式周到服务。

体验平实

平实，就是一种自然状态。就像一位素颜的美女，毫无遮掩，毫无装饰，就是居家平时的装扮。旅游，总是过于匆忙，我们总是会找一些有代表性、知名的景点，作为自己行程的点缀，可往往那些知名的代表，却早已过于粉饰，再也体会不到它最初的姿容与状态。
静下来，慢慢地行走，没有目标的急促，没有时间的限制，就只是随心而行，却往往更能真实体会原汁原味的生活状态。马尼拉的平实司空见惯了，小城，往往机会难得，却总是走马观花，这次决定摒弃以往的方式，就只是毫无目的地打个转。
沿着幽径的步道拾阶而上，到古朴久远的Daraga教堂里坐坐，和教堂台阶上的孩子们随意聊聊，移步侧面欣赏不远处的火山，观察着盯着火山不住傻笑拍照的外籍男子；顺着小桥优哉游哉到Cagsawa Ruins感怀过往，火山喷发毁灭下的遗迹依然让人感怀万千，斑驳破败的残留已经爬满各类藤条的植物，更增添了一份神秘与悠远；混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踱进Pacific mall，感受着人山人海，接踵摩肩的热闹与欢腾的鼓风机；跟着海风缓缓行走于Sea wall & Boulevard,感受着海面上不断涌动变化的云彩，惊叹着海面上弧度愈发完美的彩虹，羡慕着海边随意嬉戏的孩童、牵手行走的情侣、悠哉闲逛的花甲老人。似乎，压根，这算哪门子的旅行，只是尝试着融入其中去生活罢了，可又似乎与生活有些不大不小的出入。



租个自行车，沿着海滨大道寻找一片属于两人的私密海滩。却发现，穿过了椰林，路过了村庄，爬上了陡坡，冲下了斜坡，海似乎就在不近不远的悬崖之下，却容不得你有丝毫亲近的机会，就索性只是一路骑下去。一路近乎没有什么人，更没有什么车，狂热也渐行渐远，剩下的只有愈来愈黯的黄昏与愈来愈清醒的热情。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更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找到一处私密的海滩，只是在路上，前行与后退，似乎都成了异常艰难的选择。恍惚间，碰到了一家农户，门前有个可爱的大眼睛小男孩就只是那样好奇地张望着。用英语询问海滩还有多远，孩子似乎听不大懂，唤来大人，依然只是那么好奇地张望着。孩子的母亲告诉我们，这里是看不到大海的，只能原路返回。收好好奇、热烈的心，怀着一丝不舍与不甘，漫不经心地原路返回了，留下依然在好奇张望的可爱的大眼睛小男孩。
如此亲近的兴奋，伴随着一路热烈的目光，古朴的村落，热情而好奇的村民，真实而爽朗地摊在面前，让人久久无法平复。如果说自行车上的平实过于惊扰，那么汽车上的平实就含蓄的多，似乎只是透过小窗偷偷窥视罢了。而提供这种亲近的窥视机会的人，是来自crab旅游专车司机向导Bicol,他是酒店帮忙约来的。与其说是导游，倒不如说是家人或者朋友，开着私家的小车，带你环绕了整座黎牙实比岛屿。随时的停留，随意的玩笑，随心的行进，他会带我们追赶着载满乘客的嘟嘟车拍照；他会突然逆行停在高处的路口指给我们渔村外满满的太平洋；他会突然带我们穿过热带密林，让我们惊讶于眼前突然出现的一片神秘莫测虚幻缥缈的平湖……
似乎，惊喜总是会不经意地出现在这样的平实之间。它不惊艳，不绚丽，却实实在在，柔情入眼，暖进心窝。这样的平实太过自然，太过美好，让人久久不舍离去。海滩巨石上随意的停歇，小摊椰汁吮吸的拼命，下山路途顺风车的帮助，吉普尼上拥挤的礼让……一切最真实的呈现，也成就了最美好的回忆。

梦想男孩

每一段旅程总会给你留下诸多遗憾与美好，而人，或许是旅途中最精彩的点缀。不管是酒店门口进出时热情问候，让在阴凉处等待为我打车的保卫人员；或是大街上忙于唠嗑，一问路便停下为我们张罗询问的闲人；还是在机场坚持为每位乘客撑开伞，递到手中的宿务航空服务人员，都让人心潮澎湃，难以忘怀。可给我留下难以磨灭印象的，却是在海滩上拄着木棍和我们聊天的那个小男孩。
身体在发抖，额头在发烫，拖着疲惫不堪酸软乏力的身子在台风刚肆虐过的海滩上缓慢行走。台风侵袭后的Rizal Beach，并没有多少游人，只有些许当地的孩子依然在汹涌的海浪中嬉戏。沿着海滩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似乎越往里边，就完全没有游人了，只是当地的贫民居住区域。走累了，找一块些许干爽的沙地，垫着拖鞋就那么静静地坐下了，任凭海风在滚烫的脸庞肆虐。隔着一颗海星的咫尺间，一个傻傻的小男孩自顾自在并不清爽的海水中扑腾着。他一会儿翻个跟头，一会儿把脑袋泡进海水里扎个猛子，一会儿又拿破旧的塑料桶给自己冲个透心凉……傻小子偶尔瞥眼过来，却又很快躲闪开来，继续自顾自地玩着。
正在默然发呆的时候，一个手拿长树棍的男孩子立在了我面前。就像小王子突然出现一样，甚至没有留意他是从那个方向，以怎样的方式出场，就只是蓦然间出现在你的视野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穿红衣服一直傻笑的姑娘，立在他一臂距离的另一侧。而刚才那个傻小子也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就在另外两个孩子中间的沙地上停留下来，继续自顾自地玩弄湿漉漉的泥沙。
并没有什么精神与他们攀谈，想着大抵只是过来讨个小钱罢了。结果并未见有人伸手，夫人乐呵呵地与拄着树枝的孩子攀缘起来。我就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偶尔抬头看看眼前这个有些瘦小却格外阳光的孩子。他额头侧面的一缕发尾有一些冗长，不时低头总会遮挡住自己的眼睛，他会不时像姑娘般拨弄一下自己帅酷的头发，却又丝毫掩盖不了他的阳光气质。他的蓝色短裤随着海风在眼前飘逸，而那薄的如丝般的材质，让你怀疑风再大一些，甚至可以把他的裤子吹烂。偶尔抬头，总会与他清澈而有些许深沉的目光相撞。



夫人和那个男孩，你一言我一句地闲扯着。那个红衣姑娘就一直静静地看着男孩，偶尔再看看我们，一个劲傻呵呵抿嘴浅笑着。那个傻小子一直在两人中间自顾自玩着沙子，偶尔听到感兴趣的地方会抬头看一眼，却并无言语，继而继续埋头去玩弄沙子。那个男孩用非常清晰而标正的英文给我们介绍这里的情况。他告诉我们，每年暑假（四五月）会有大批的美国人来到这片海滩度假；他告诉我们，台风是个坏东西，总是带来破坏与恐惧；他告诉我们，他很喜欢这里，这里的一切都很美好。这个十一岁的，上五年级的男孩子，却显得那么枯瘦清小，可却始终掩盖不住他的斯文与智慧。夫人邀请他有机会一定要到中国去玩，那里除了海，还有诸多神秘莫测的东西可以挖掘。小男孩出乎意料地，并没有打消热情，反而问着会花费多少，应该怎样去。最后，他若有所思而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会去的，等我长大挣够钱的时候，我一定会去的。”
突然在那一瞬间，我抬头定定地看着那个孩子，他的目光充满了笃定与向往。突然有种想要收养这个孩子的冲动，虽然自己并没有这个能力。感动与祝福充斥着自己澎湃的心脏，非常肯定地盯着这个发尾遮住眼角的梦想男孩，在那一刻，坚定地相信，他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聊了一会，男孩和我们告别了，说要回去，否则父母会担心的。微笑着和这个孩子告别，那个一直玩沙的傻小子，还有一直傻笑的红衣姑娘也都跟着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那个梦想男孩的样子与眼神却总是会不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一直相信梦想，相信信念，要不也不会有机会走到这里，与他相遇……



作为一个新的“老外”，在肤色模样相差不多的东南亚国度，却依然能享受到体贴的关怀，热情的问候，朴实的笑脸，温情的诉说。而这一切，都编织成最美好的梦境与回忆。在傍晚的黎牙实海滨大道上，在巨石蜿蜒的海面小路上，三五成群的人们享受着美轮美奂的日落，遥望着神秘莫测的马荣火山，而我们，只用尽情地享受这份暖暖的温情，就够了。从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小姑娘面前走过，一位姑娘涨红了脸，小声的说到：“Welcome to Philippines”。在得到我们回应后那惊喜的神情与兴奋，又恍如隔世般如此相似。



2017年2月16日凌晨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