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滨集尼（Jeepney）大罢工，交通停摆下的社会团体之争

杨柳657

大家好，我是在马尼拉遇到集尼（Jeepney）罢工的Aufheben，前两天看到大家发说集尼要集体罢工，想说好像也不会怎样。说来华人们搭集尼也就是偶尔而已，谁能想到，今天早上大家伙纷纷表示「好家伙，20分钟车堵1个钟头」。这次大罢工是传统公共吉普车——集尼Jeepney和小型货车的本地运营商发起的，本次罢工将从 2023 年 3 月 6日至 12 日在菲律宾多个城市举行，罢工为期一周。如果你不住BGC，那势必会收到集尼罢工的影响（BGC没有集尼车）。虽然菲集尼从业者为了民生之多艰难而抗议、罢工，却对更为普通，每天都要搭乘集尼上下班的菲律滨学生、上班族产生了更大的不便。而个中孰是孰非，就要从他们抗议的内容——菲政府关于公用事业车辆现代化计划说起了。

大罢工，今天马尼拉EDSA大道，堵成啥样了？


罢工——wala pera（木有钱）的尴尬

菲律滨不是一个富裕的国家，或者这么说吧，菲律滨政府一直很穷，也就是Wala pera的一个小政府，所以说其实菲政府从独立以来就没有办法承担诸如公共交通承运、补贴的一系列任务。大部份菲律滨的交通都是交由民间团体自行完成，虽然随着经济增长，政府财政收入愈发宽裕，随之而来的就是政府对于交通行业的补贴增加。从2017年起，菲政府就着手开展一项名为《公用事业车辆现代化》的计划，该计划旨在逐步淘汰用于公共交通的破旧和旧的或传统的集尼和公用事业小货车。菲律滨大街上最初可见嗡嗡叫的大蜜蜂的传统的集尼其实是是二战的遗产，菲律滨1946年独立后，利用美军遗留的「剩余物资」开发出了这种集尼，它的作用就一直类似于公交车。进入21世纪，除了增加日本制造商的二手发动机，长度增加之外，整个设计没有太大变化。并且菲律宾没有商用车的强制退休年龄。很多依然承担运输任务的集尼早已突破「报废」年限。


二战后的集尼，早已经与现在的相去甚远了

全国公交现代化计划于 2017 年启动，交通部( DoTr) 和陆路运输特许经营和监管委员会(LTFRB) 是主要实施机构。它的目标是在未来三年内用更环保的新车型取代公共汽车 (PUV)，包括至少使用了 15 年的集尼和老式公共汽车。尽管据报道实际上这涵盖了所有传统的集尼车。

本次罢工将由左翼工会——马尼贝拉领导，这是一个据称代表 40,000 名司机的公共交通集团工会。他们的目标是向菲政府施压，停止原定于 2023 年 6 月 30 日逐步淘汰集尼车的计划。本次罢工组织者的主要目标是让政府补贴200,000比索，使他们能够增加购买新的多功能车。政府方面说已经敦促运营商成立合作社，以提高借贷能力，但批评人士表示，这仍然不够。罢工者要的是政府出钱，政府意思是你们自己「贷款」，这能一样吗？该提议是通过LTFRB的备忘录通告 2023-013 提出的，该通告还暂停了不遵守规定的运营商的临时授权。


工会牵头组织的大规模司机抗议


总统府：只有少数团体罢工

其实早在2019年集尼就已经罢工过一次了，只是正好遇上「疫情大流行」，集尼车的寿命才又延长了一丢丢。不过该来的总会来，菲政府认为这种10年、20年的老车以及老化的发动机确实是有安全隐患以及带来严重的空气污染等问题都是比较现实的。而且对于菲政府来说，发展一下新的替代车，对菲律滨整个制造业、新能源产业的催动力都是大的。


今天没有集尼，EDSA等车上班的「苦命人」

马可仕总统和总统府都敦促运输团体重新考罢工计划，尤其是他们举行的罢工对普通日常通勤者的影响。总统说，现代化计划是必须的，但也有态度一定程度的软化，表示该计划的立即实施或许有点困难吧。他承认有必要和工会团体进行对话以调整该计划的具体实施，以减轻运营商的财务负担。他提出了实施的替代方案，例如允许通过检查的旧多用途车辆继续运行。并且LFTRB 将淘汰期限从 2023 年 6 月 30 日延长至 2023 年 12 月 31 日。教育部宣布不会停课，但表示应允许那些无法亲自上课的人“通过其他授课方式继续学习” 。马尼拉大都会的一些大学宣布在罢工期间转向在线课程。目前马尼拉大都会区的所有市长和大岷区（马尼拉大都会）发展局都承诺为将受到计划罢工影响的通勤者提供免费乘车服务。


大岷区发展局搞的免费乘车，那叫一个人潮汹涌，怎么办，没有集尼阿今天

目前，全国运输合作社联合会、菲律宾运输运营商和司机协会联盟、菲律宾运营商的 Liga ng Transportasyon、紧密运输组织联盟、Pasang Masda Jeepney、集尼运营商和司机协会联合会菲律宾「招手停」联盟、参议院雇员运输服务合作社和菲律宾 UV Express 全国联盟。都表示暂时不参与该罢工。而LTFRB 在一份声明中说。「他们也谴责动员，因为这不会给国家带来好处，也会影响乘客。这些团体还支持 DOTr 和 LTFRB 的 PUV 现代化，」这些工会团体应该是已经从政府拿到钱了，所以同意进行现代化改装，但是最底层的司机们表示还没有，还要继续抗争。



改革目标——统一换成这种清洁能源小中巴（目前已经挺流行了）

LTFRB 国家首都地区总监 Zona Russet Tamayo 对运输集团无视罢工的决定表示感谢。昨天在一份宣言中，七大代表和帕桑马斯达主席罗伯托马丁和全国运输合作联合会代表埃德蒙多卡达沃纳表达了他们对政府公用事业现代化计划的支持。「请放心，所有 1,200 个现代化的 PUJ 和现代化的 UVE，包括马尼拉大都会的 12,000 个传统的 PUJ 和 UVE 都不会加入非法交通罢工，」这些组织说。



抗议还是接受，是政策问题，更是钱袋子的问题啦

当然，菲政府也力图安抚这些罢工的司机们。国有银行周日表示，截至 1 月 31 日，菲律滨土地银行 (LANDBANK) 批准了 69 亿比索的贷款，用于购买现代吉普车。该银行表示，根据环保高效驱动公用事业车辆特别（SPEED PUV）计划，它将向全国 144 家运输合作社和公司提供贷款，用于购买 3,120 多辆现代公共交通工具。根据 SPEED PUV 计划，符合条件的借款人可以贷款高达现代集尼总成本的 95%，年利率为 6%，或每月最低 0.5%。（要我说，这个利息根本是在难为胖虎）贷方补充说，贷款最长可偿还七年。LANDBANK 表示，对于分类为 1、2、3 和 4 类车型的单位，它还获得了国家政府每辆车 P160,000 的补贴。   

SPEED PUV 的成立是为了支持由交通部 (DoTr) 和陆路交通特许经营和监管委员会 (LTFRB) 牵头的政府公共交通现代化计划。与传统集尼的柴油驱动装置不同，现代集尼更加环保，因为它们符合欧洲和全球排放标准。 新单位还配备了空调、闭路电视系统、Wi-Fi 连接和全球定位系统。



菲律滨饱受公共交通改革之苦

很多人总拿中国的思路去想象菲律滨的事情，于是乎感叹，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呀，不那样做啊。但是对于菲律滨来说，各个行业团体实际上有很大自主权力，两国政府规模、财力也完全无法相比。中国政府给予公共事业的补贴很高，这导致比如你在北京能坐到两块钱起步价的地铁。菲律滨政府有志进行工业化，也并不是说各个民间团体掣肘，而是他们也有他们的利益诉求。第一，政府要让他们买新车，谁来出这个钱？第二要改数字化交易（刷交通卡），司机和售票员会不会大量失业？很多人确实是以集尼公交车为职业，如果有剧烈改动，之前花大价钱买二手车+运营路线的老板们又怎么办？估计很多人不知道，其实集尼背后很多老板都是中国人或者华人，他们比较有实力买了车子和线路，租给司机运营，相当于出租车收「台班费」，剩下的全是司机和售票的分帐。菲律滨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大家都有自己的蛋糕，虽然集尼运营商人微言轻，也不算啥大利益团体，但是人家平地一声吼，总统阁下也得掂量下分量的哈。



反对者表示，即使政府承诺提供财政援助，大多数贫困司机也无力购买新的载客集尼。「对有钱人来说，现代化是可以的，」集尼司机贝尼托加西亚告诉CNN记者。「但对于我们吉普尼司机和经营者来说，我们负担不起。」

也有一些人表示，政府推动的公交系统现代化计划将意味着装饰华丽、色彩鲜艳的吉普尼汽车的消亡，集尼汽车被视为马尼拉的“公路之王”，是菲律宾车文化、创业文化的一种展示窗口。确实对于一个贫穷但是不放弃艺术的国度，集尼承载了很多菲律滨人的儿时记忆和艺术创作灵感，也难怪有一些认为这是菲律滨传统的一部分「消亡」。


集尼上广泛的涂鸦，彰显菲律滨信仰与文化

其实目前广泛使用柴油动力集尼是从二战后美军留下的美军吉普车演变而来的，而不是依然用二战的吉普车，哪家车能从1946年用到现在？很多甚至是车主们新晋投资的车辆。目前运营的这些车辆都是经过改装然后再生产，其中许多采用二手卡车底盘，长达几十年以来一直是工人阶级最流行的陆路交通工具，尽管它们会吐出黑烟，伴随着嗡嗡的轰鸣，而马尼拉臭名昭著的空气污染一直被归咎于这些黑烟。


这才是二战「剩余物资」的美军吉普车，能坐几个人？

集尼车会消失吗？感觉大概率还是会，社会总是要发展，再有什么经济诉求坐下来谈也可以解决，文化诉求以后可能有电动纯电集尼，或者是现代化版本吧。它始终是这个国家某一个时代的印记，这个印记同样伴随着它的落魄与不堪的过往，从亚洲之巅跌落的无奈吧。所以集尼会消失，因为菲律滨一直在发展，但是会按照马可仕政府路线图2023年12月31日前全部替代掉吗？不好说，毕竟工会力量强大，最后不找个资方、合作社通过政府财政支援来进行替代，这个时间表多半会往后再推上一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