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我差点被骗去菲律宾做菠菜

JackPH888

2019年，我差点被骗去菲律宾做菠菜

大概是2019年前后，我正处于失业找工作的空窗期。突然某天，号称精英找工作神器的领英（LinkedIn）上，有个头像很专业的女猎头找到我，说我的资历很符合他们想要的人才，问我要不要进一步谈谈。

我当时正被失业搞得焦头烂额，看到主动递来橄榄枝的都会接触下，所以跟她聊了一下，了解到这是一份在海外公司的市场运营岗位，工资挺高的——2w起步。我一看，跟我的专业比较符合，工资也比较中意，就和对方加了微信。

在微信上，她用PDF把公司的简介发给了我；也发了一个公司官网链接，我点击进去，看到是一个很简单的网站，没有太多的信息；

于是我把官网显示的公司名称粘贴进百度搜索，最后能找到的信息也少之又少。”可能是外国公司的缘故吧？“我当时这么想。

（说实话，还是被钱蒙住了双眼，要不是给的薪资比较高，我可能早就拉黑这家公司和这个猎头了。）之后这个猎头就跟我讲这家公司非常正规、经济实力也很雄厚，而且工作还管吃管住，基本上生活不需要掏钱，每个月赚的都可以攒下来。公司虽然在国外，但是每年都有探亲假，还会包往返机票，可以说员工关怀做的很好。此时，我想到我水花甚少的求职反馈、未卜的前程、以及即使找到工作也肉眼可见的微薄薪资，心动指数已经达到55%。

最后让我破防的，是她还告诉我——如果我还是不放心，那就不着急做决定，可以亲自先飞一趟菲律宾去那家公司实地看看，公司包全部的费用。如果还是不喜欢，就算了，到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人家都这么贴心、这么真诚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去一趟？！

并且在此时，这个猎头也毫不藏着掖着，告诉我了几个其他候选人的联系方式。


我们几个建了一个群，在里面讨论对这份工作的看法、何时准备去实地考察等等，这份工作、这家公司在我们心中逐渐更加真实、值得信赖。

不知不觉，我就陆续给了猎头我的个人信息。我的菲律宾之旅就这样排上了日程。“实在不行，还可以当成是一次散心的旅行了，又有人报销，多酷呀！”

于是乎，在预先定好的日子里，怀着作为“优秀人才”被跨国大公司看中的浅浅优越感，我高高兴兴、略有忐忑地带上护照、背上行囊，坐着飞机奔赴这个充满神秘的异国他乡。


手握机票有点激动。




机场入境处

飞机很快降落在了菲律宾的首都——马尼拉。而等待我的，则是我想不到另一番景象。

下飞机后，等接驳车把我送到机场口，然后我就开始用国际流量和菲律宾方的公司工作人员联系。

他们说会派车来接我，我心想：“不愧是大公司，做派真是优雅！”

身为“精英”的优越感再次油然而生。

在原地等了大概5分钟后，一个让我难以忘怀的一幕出现了。

来接我的车，并不是想象中的黑色、反光、流线、高雅商务车，而是一个陈旧、笨重、灰尘很大的面包车。

还没等我惊讶完，车已经停在了我面前。

我刚用余光确认了车牌是对的，就只听见“唰”一下，一个中东外貌的年轻男子大力地把车门打开，然后问我：“You？”

隐约间我还看见车里面还坐有其他亚洲人。

我努力做好表情管理，愣愣地点了点头。

在上车的一瞬间，我犹豫了。直觉告诉我还是不要上车为好，但是我的理性告诉我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种画面，都是我可能被卖掉的画面。

好在尽管车一路颠簸，还是把我们安全送到了公司定的酒店。

我定睛一看，其实酒店还是不错的。

酒店坐落在马尼拉马卡蒂城（菲律宾金融中心）的一个CBD，旁边也都是中高档的餐厅和酒店，从里面望出去，还有这种扮有花卉的天街。



休整了一晚加一个上午后，大概12点我从酒店出发，通过天街连廊找到了ATM，取了1000比索（之前公司把人民币给我兑换好的），就开始觅食。

先是在便利店观察了一下菲律宾的物价（不比国内便宜），然后在一众美食小铺中选择了一个鸡扒饭，口味一般。

现在想来，还真的是丝毫没有创意的选择。


饱餐一顿后，我终于启程去公司和HR见面。

等到了公司，工作人员带领我到了一个办公室，示意我等一下。

虽然内心比较忐忑，但是因为感觉已不虚此行，因此我也没太高的期待；

甚至还百度起马卡蒂的旅游景点，想趁着回去之前玩一下潜水之类的。

过一会儿，那个经理来了，径直坐在了我对面的沙发上。

他是一个比较和蔼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干练的同时透露着一点犹豫。

“你就是**吗？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的对话从简单的寒暄展开，再聊到我是怎么知道这份工作、为什么要过来。

此时，我还保留着面试时那种积极而又略带讨好的姿态；

而他对我的回答，也都面带微笑，还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他表示，公司一年可以请2年探亲假，报销费用，而且薪资待遇确实不错，比g内同等职位都要好。

但是当我具体问到公司业务的时候（之前猎头跟我说的是金融公司，所以我泛泛地以为是金融产品运营），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了两个字——“菠菜。”

此时，我的脑袋仿佛轰地一下，表情也随之僵住了。

脑海中闪现的是那些被没收护照、不允许回家、打黑工的菠菜业员工，以及国家对菠菜的严格监管。

“其他都挺好的，就是业务这块，看你能不能接受吧。”

他补充说道。

我明确知道我无法接受这个业务。

毕竟，在我的观念里，年轻人，要多行善事，要多赚钱，但是更重要的是——要保护好自己的羽毛。

不能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

我礼貌地和那个经理道谢，表示我要回去考虑考虑。

他也没有再挽留，估计根据他谈过很多人的经验，也已判断出了我的想法；

所以他体面地说“好的”，还客气地带我到了电梯口。

下了电梯，我长舒了一口气。

密密麻麻经过的人群，其中不乏东亚人的面孔，并且大多数都是西装革履、颇有品味；

他们带动的气流，仿佛一缕恢复自由和安全的微风，冲淡了我的震惊和恐惧。

我打开包，确认了我的护照和其他证件都在，才重新背上包继续前行。

回酒店的路上，还给我妈打了个电话，介绍我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并且告诉她，我会拒绝这份工作。

飞机是第二天才走，还需要在酒店住一晚。

既然工作泡汤了，我决定最后再好好再享受一下异国风情。既然没时间（也没心情）走远，那就就近尝尝美食。

好在我住在CBD，酒店周围就有很多美食。

我一下子就找到了这家名字叫DEAN&DELUCA的西餐厅，里面的氛围既热闹又温暖。

我点了什么已经忘记了，但是口味很好吃，很惊艳。

算是为我的菲律宾之旅留下了一个比较值得回味的结尾。

前段时间，电影《孤注一掷》大火，带动了大众对于东南亚菠菜业及诈骗局的再次关注；

同时也有各种新闻爆出有很多滞留东南亚赌城的中国务工人员，正在等待国家来解救回国。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这段惊险的经历。

我努力想找到我们当时的群聊，却发现群早已被解散；

最开始笃定要来工作的其中一候选人，也已经删掉了我的微信，不知所踪。

他的朋友圈背景图还是跟当年的一样，只不过下方已经变成了一条横线。

看不到任何情绪，也没有一点痕迹。

希望他还安好，希望在外务工的海外同胞安好，希望世界上的赌徒都适可而止；

也希望所有正在为生活而努力的人们都能坚守底线，他们的努力也能不被辜负。

谨以此文来纪念那段兵荒马乱的岁月，纪念那个跌跌撞撞、勇闯天涯、苦中作乐又坚守原则的自己。

世界那么大、天高任我飞；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