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杜特尔特被捕背后菲律宾两大权势家族的恩怨

123456848

2022年，菲律宾副总统萨拉·杜特尔特与总统小马科斯在马尼拉亮相，当时后者刚宣誓就职不久。

菲律宾副总统萨拉·杜特尔特(SaraDuterte)说，她已对一名杀手下命令，一旦她本人遇害，就去刺杀总统。

几个月来，身为极具争议的菲律宾前总统老杜的女儿，萨拉·杜特尔特与现任总统小马科斯之间的紧张关系不断加剧。小马科斯是菲律宾长期独裁者马科斯的儿子，与父同名。萨拉·杜特尔特被认为是她父亲的自然接班人，但她眼看着自己的政治前途因大规模腐败指控以及对她家族与中国友好关系的攻击而受损。

因此，在去年11月一个上午的新闻发布会上，萨拉·杜特尔特进行了回击。她说，她已要求一名杀手暗杀小马科斯、他的妻子以及菲律宾众议院议长。

“我说，在杀死他们之前别停手，”萨拉·杜特尔特说。她还说，这名杀手“答应了”。

这场充斥着putang ina mo的新闻发布会可谓当前搅动菲律宾的高风险政治斗争中令人震惊的一幕。这场政治斗争的对立双方是菲律宾最有权势的两大家族——杜特尔特家族和马科斯家族，这两大家族在过去60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掌控着这个岛国的命运。随着前总统老杜因危害人类罪被捕，两大家族的宿怨进入了决定性的新篇章。

国际刑事法院(InternationalCriminal Court)的检察官指控，老杜对菲律宾“禁毒战争”期间数以千计菲律宾人被法外处决负有责任。这场血腥的反毒战争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当时老杜成为菲律宾南部城市达沃市的市长，达沃市是杜特尔特家族的大本营。在2016年至2022年老杜担任总统期间，反毒战争蔓延到了整个菲律宾群岛。

老杜从香港飞抵马尼拉后被逮捕的现场画面。他询问自己犯了什么罪，法律依据何在。

本月将年满80岁的老杜在被捕后数小时内就被送上一架包机，飞往国际刑事法院所在地海牙。菲律宾最高法院不愿匆忙发布本可让老杜留在菲律宾的临时限制令。尽管该法院的多数法官都是老杜任命的。

老杜在飞机即将抵达机场前录制了一段带有反抗意味的自拍视频，再次为禁毒政策承担了责任。“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面对我们的执法部门和军队，”他说。“我将继续为我的国家服务，如果这是我的命运，那就顺其自然吧。”

这是国际刑事法院有史以来最引人注目的逮捕行动，而此前该法院一直难以让各国根据其签发的逮捕令采取行动，其中包括针对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和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Putin)的逮捕令。现任和前任菲律宾官员以及国际刑事法院官员表示，这次逮捕之所以成为可能，是因为杜特尔特家族和马科斯家族之间出于权宜之计而建立的政治联盟破裂了，这两个家族长期以来一直受到财务和侵犯人权指控的困扰。

一名国际刑事法院高级官员称，一年多前，小马科斯政府曾私下向该法院表示，如果法院对杜特尔特发出国际逮捕令，菲律宾当局将采取行动。这与现任总统小马科斯当时反对国际刑事法院调查的公开声明相矛盾。上述国际刑事法院官员表示，检察官知道菲律宾政府是出于政治原因对杜特尔特采取行动，但他们也知道，这场争端可能是逮捕这位前总统的唯一机会。



菲律宾前总统老杜在被捕后就被送上了一架飞机。

鲁本·卡兰萨(Ruben Carranza)本世纪初曾是一个总统委员会的成员，他帮助追回了马科斯22年执政期间藏匿在外国银行的数亿美元。卡兰萨表示，逮捕杜特尔特“与问责无关，与为数千个在禁毒战争中受害的家庭伸张正义无关”。“这纯粹是两个家族争夺权力的问题。”

老杜的律师曾表示，他的当事人是被非法逮捕的，理由包括菲律宾在2019年决定退出国际刑事法院的创始条约。

小马科斯前天在新闻发布会上驳斥了逮捕老杜是出于政治动机的看法，并否认菲律宾政府在与国际刑事法院协同行动。

小马科斯说：“我们没有与国际刑事法院对话。他们索要大量我们没有提供的文件。”他说，菲律宾主管部门是根据国际刑警组织(International Criminal Police Organization)的要求采取行动的。国际刑警组织是一个国际执法机构，国际刑事法院依靠该组织发出逮捕令。小马科斯说：“这是国际社会对我们作为一个民主国家领导人的期望。”



马科斯家族和杜特尔特家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当时杜特尔特的父亲在马科斯的第一届内阁中任职。20年后，也就是1986年，杜特尔特的母亲（一位教师兼活动家）支持“人民力量革命”(People Power Revolution)，这场革命推翻了马科斯的统治，并迫使包括第一夫人伊梅尔达(Imelda)和小马科斯在内的马科斯家族暂时流亡海外。

马科斯的盟友离开达沃市政府，这为老杜在1988年就任市长铺平了道路。杜特尔特创建并领导了“达沃行刑队”(Davao Death Squad)，根据达沃行刑队前成员的公开证词和国际刑事法院的逮捕令，这是一个由警察和治安队员组成的团体，其任务是杀死哪怕只是略有贩毒嫌疑的人。



两大家族政坛要角的世系图

老杜在2016年赢得总统选举时，毫不掩饰自己在反毒战争中扮演的角色。“希特勒(Hitler)屠杀了300万犹太人。现在菲律宾有300万吸毒者，”他在当选几个月后说。“我很乐意把他们都杀了。”

老杜鼓吹暴力的言论以及菲律宾各地街头堆积的尸体为他招致国际社会的谴责，但他的运动在国内很受欢迎。2022年卸任时，他的支持率超过70%。

当时萨拉·杜特尔特已担任过达沃市市长，并在民调中成为下一任总统的热门人选。在爆火的网传视频中，她殴打了一名想要拆除一个达沃贫民窟的法警。当萨拉转而竞选副总统，而把总统的位子留给小马科斯时，许多菲律宾人都感到很惊讶。在菲律宾，总统和副总统是分开选举的，但这两人实际上是作为竞选伙伴参加竞选的。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如果他们都竞选总统，他们都会输，”目前在纽约非营利组织国际过渡司法中心(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Transitional Justice)担任高级专家的卡兰萨说。


小马科斯（最左）与家人在马尼拉。摄于1972年，即臭名昭著的戒严令实施的那一年。


2016年，老杜在马尼拉宣誓就任总统，他的子女在一旁陪伴，身穿蓝裙的萨拉·杜特尔特也在其中。

小马科斯当时以压倒性优势赢得了总统选举。这场胜利让他得以重塑其父亲饱受诟病的政治遗产。许多菲律宾人认为，双方达成的协议是萨拉·杜特尔特将在2028年竞选总统，届时根据菲律宾的单届任期制规定，小马科斯将没有资格再次参选。

但很快，两大家族之间的联盟就开始出现裂痕。小马科斯没有给萨拉·杜特尔特她所要求的权力强大的国防部长一职，而是让她担任了教育部长。萨拉的父亲曾拉近菲律宾与中国的关系，并暂停了与美国的军事演习。而小马科斯将菲律宾拉回到华盛顿一边，并公开挑战中国。

2016年，上任仅100余天的老杜在接受中国官媒采访时说，他希望与菲律宾长期以来的军事盟友美国保持距离，并同中国建立更为紧密的经济纽带。

去年1月份老杜指责小马科斯是瘾君子，随后还给对方起了粗俗的绰号。小马科斯则用同样的指控回击了老杜。



杜特尔特的支持者在国际刑事法院拘留所门口表达支持

去年6月，萨拉·杜特尔特辞去内阁职务，但仍担任副总统。不久之后，她公开表示要砍掉小马科斯的脑袋。

众议院议长、小马科斯的表弟马丁·罗穆亚尔德斯(MartinRomualdez)支持对萨拉·杜特尔特涉嫌挪用数以百万计美元公共资金进行调查。国会传唤了她的父亲，就禁毒战对他进行质询。



2022年6月16日，萨拉·杜特尔特在达沃市圣佩德罗广场举行的就职典礼上定格的这张画面，预示了了两大家族你死我活权力游戏的未来。
当萨拉·杜特尔特发表关于雇佣杀手的评论时，国会议员们已经拿出一些收据，据称这些收据显示了资金是如何流向虚构的收款人的，这些收款人的名字源于流行的零食品牌和餐馆。萨拉·杜特尔特拒绝出席听证会，她的工作人员也未能解释其中一些付款的情况，导致她的支持率下降。萨拉·杜特尔特否认挪用了公款。

“她给人一种傲慢、自以为是的‘官二代’印象，”人权观察驻菲律宾高级研究员卡洛斯·孔戴(Carlos Conde)说。孔戴曾以记者的身份报道过杜特尔特家族。

今年2月，众议院投票弹劾萨拉·杜特尔特，罪名包括腐败指控以及她对总统小马科斯的威胁。当时，政府官员公开表示，他们将根据国际刑事法院对她父亲的逮捕令采取行动。


菲律宾副总统萨拉·杜特尔特否认非法挪用资金。

上述国际刑事法院高级官员表示，当杜特尔特父女上周末前往香港为菲律宾工人举行集会时，检方发现机会来了。相比在他位于达沃的住所实施逮捕，在杜特尔特返回菲律宾时在机场逮捕他要更容易。于是在小马科斯政府的协调下，国际刑事法院法官批准了检方上个月提交的秘密逮捕令。

老杜的命运现在掌握在国际刑事法院手中，而在此之前，其他被告因证据不足而被无罪释放，或者他们的指控被撤销。萨拉·杜特尔特将在今年晚些时候面临参议院的审判，如果被弹劾，她将被终身禁止再次竞选公职。

然而，在此之前，菲律宾人将在5月的中期选举中投票，但这场选举却因两大家族的争斗蒙上阴影。菲律宾调查新闻中心(Philippine Center for Investigative Journalism)统计，今年至少有10名马科斯家族成员竞选各级政府公职。至少有五名杜特尔特家族成员参选，包括考虑重返达沃市担任市长的老杜。



昨天深夜11点53分，老杜在荷兰鹿特丹机场飞机上拍下照片。

昨天，萨拉·杜特尔特正在前往海牙的路上，去支持她的父亲。出发前，她告诉记者称，她认为此次逮捕行动是小马科斯对她和她家族政治抱负的攻击。“这完全是私人恩怨，”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