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斯王朝复兴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飘渺九月

周一的文章说到现总统为了谋求卸任后不被清算，先后使出了多招来确保自己的政治余荫能继续庇护自己，包括联合长女，联合亲密助手战友竞选，直到女儿改投门庭，亲密助手表示退选之后，现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地（Rodrigo Duterte）只能赤膊上阵，谋求下一任的参议员职位——好歹能有参议员招牌护体，料想即使入狱，也不会比今朝德利马差多少。

注：德利马，菲律宾参议员，上一届政府司法部长，现总统杜特地的激烈批评者，因涉嫌杜特地政府的DURG案件牵连，现仍在监狱羁押。

仅仅过去不到24小时，善于放飞自我的杜特地总统，又一次在 2022 年是竞选公职还是从政界退休之间做出了新选择——杜特地正式决定，不参加明年的参议员竞选。



12 月 14 日星期二下午，总统亲自向选举委员会 (Comelec) 提交了退出声明，就在他的长期助手、参议员克里斯托弗·“蒙”·吴 (Christopher “Bong” Go) 正式退出总统竞选几个小时后。

从声明里看，杜特地言之凿凿要多留时间给家人，让2022年的选举公开公正透明，减少因自己竞选公职而产生的种种非议，捍卫宪法的政治法统。

BUT，透过现象看本质，杜特地如果真有心早早裸退的话，就不会在这短短几个月时间，上演如此多的戏码，这戏码的翻云覆雨程度，纸牌屋的编剧也只能连拍大腿直呼内行。

SO，从目前多种迹象来看，杜特地退出下届公职的选举，无疑是得到了强有力的竞选势力保证或背书——我方一定会胜选，只要我方胜选，未来六年内，一定会保护尊下的政治生命和家族利益。

这种类似的政治背书和保证，早在几年前，就已上演过一次。

2016年11月，杜特地上任未满半年，便力排众议，允许该国前总统马科斯以前总统和军人身份，下葬“英雄墓园”。

尽管马科斯独裁时期的受害者曾提出上诉，试图阻止马科斯下葬英雄墓园，但 杜特地还是允诺了这位强人总统的回归，在他死后27年。

马科斯之子就此感谢总统杜特地，感谢最高法院采取宽大的行动维护法治，他并代表全家人“永远感谢杜特地总统”。

前强人总统马科斯于1965年当选菲律宾总统，他在1972年发布戒严令，直到1981年解除，他在1986年的EDSA革命中被推翻，举家流亡夏威夷，3年后逝世，享寿72岁。

5年后的投桃报李，意味着杜特地至少在小马科斯阵营，得到了强有力的保证和背书，也意味着小马科斯为代表的的马科斯家族势力，似乎要毫无悬念的回归王座。

SO，在今天，就综合一些搜集到的资料，来聊一聊马科斯王朝的复兴，对于菲律宾，可能意味着什么？

“只有在菲律宾，像费迪南德·马科斯这样掠夺了他的国家20 多年的领导人，仍然可以被考虑为国葬。”新加坡的开国元勋李光耀在他2000 年的政治自传《从第三世界到第一世界》中写道。“马科斯带着数不清的财富，抛弃了菲律宾，后世者在追逐正义的过程中，只追回了微不足道的战利品，但马科斯的妻子和孩子，却被允许返回菲律宾并参与政治。”



小费迪南德·“邦邦”·马科斯于 2021 年 10 月 6 日在帕赛的索菲特海港花园参加该国 2022 年总统竞选后做出胜利POSE。

今天，在李公开质疑菲律宾对马科斯的深不可测的宽容态度 20 多年后，当年声名狼藉的政治王朝，距离重回马拉坎南宫铁王座，近在咫尺。

已故菲律宾独裁者马科斯的唯一儿子，现已成为取代现任民粹主义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地的明显领跑者。

而为了增加胜算，小马科斯还将杜特地的长女，捆绑到了自己的战车上，制造出家族间的钢铁联盟。

最近的一项调查显示，在 2022 年总统选举中，这位前独裁者的儿子可以依靠这种钢铁联盟，获得近一半的菲律宾选民的支持。曾在2016年成功阻击其竞选副总统竞争对手、副总统莱昂诺尔·“莱尼”·罗布雷多（Leonor“Leni”Robredo），目前只有四分之一的潜在选民的支持。

由于菲律宾实行单轮选举制，没有第二轮选举，小马科斯只需要赢得比所有其他候选人更多的选票就可以赢得总统职位。

前第一夫人伊梅尔达·马科斯 (Imelda Marcos) 以奢华和华丽的言辞和上千双名贵奢华女鞋而闻名于世，现在正准备在总统府重新夺回她的骄傲。

虽然菲律宾的选举确实普遍难以预测，但马科斯家族的迅速崛起本身就是对该国民主制度的严重嘲弄。

数十年的司法有罪不罚、历史粉饰、腐败横行的政治和家族群带的小圈子经济增长，已促使越来越多的菲律宾人，抛弃虚幻不着边际的民主，进入小马科斯的强人怀抱。

在2021年开始竞选总统时，小马科斯一个劲的塑造“统一领导”，据说这将使菲律宾再次伟大。这位前参议员虽然没有公开主张恢复其父的强人手腕，但声称“如果允许我父亲继续他的计划，我相信我们现在会像新加坡一样。”

这种说法，无疑相当具有讽刺意味，因为使新加坡成为今天的领导人李光耀，在他的自传里，将老马科斯描述为“一个自我放纵的年老统治者，允许他的妻子和亲信通过巧妙的垄断清理国家，并让政府负债累累”。

事实上，从各项客观指标来看，马科斯独裁统治对菲律宾来说都是灾难性的。

在1960年代初期，在马科斯成为总统之前，菲律宾拥有世界上最具活力的经济体之一，这就是为什么在 1965 年马尼拉被选为领先的国际金融机构亚洲开发银行 (ADB) 的总部，而不是首尔、德黑兰和东京等地。

但是，在亚行在马尼拉成立后不久，马科斯就任菲律宾总统后，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21 年后的 1986 年，当马科斯在全国抗议活动中下台时，这个东南亚国家已经经济破产，体制崩溃。

除了经济倒退外，强权意味着不公和腐败，1972 年马科斯宣布戒严后，数以千计的菲律宾活动家、记者和怀疑持不同政见者受到酷刑，有些永远消失了。独立媒体被关闭，而菲律宾的美式两党制被废除，军管使得菲律宾彻底成为了一言堂。

尽管有几年的快速经济增长， 但增长的蛋糕，被政权的亲信们所瓜分，而绝大多数人口却陷入贫困，这也是为毛菲律宾有着出色的英语受教育人群，不仅不能吸引欧美外资来菲投资，反而要将自己的受过教育的英语人群，输出到世界各地去创造外汇收入，还美其名曰“国家经济支柱”。

在马科斯执政的 20 年间，马科斯坐拥一手好牌，背靠美帝大哥，却未能复制邻国韩国、台湾和新加坡出现的经济奇迹和全球产业布局。

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马科斯政权垮台后的三十年里，除了少数例外，民选的菲律宾领导人也未能兑现他们对自由和繁荣的承诺。

马科斯独裁政权垮台后，阿基诺夫人颁布的1987年菲律宾宪法，在恢复基本政治自由的同时，通过刻意回避激进改革，在很大程度上保护了政治王朝和主要垄断企业的利益。



结果，菲律宾的政治，依旧是几大家族之间的过家家。

疫情大流行之前，世界银行的一份报告称，40 个最富有的商业家族，控制着菲律宾的主要政党和主要媒体，吞噬了四分之三的新繁荣。

与此同时，政府机构仍然严重缺乏资金，挤满了三亲六故，而且腐败横行，最背负争议的是菲律宾的司法机构，在那里，许多过度劳累的法官和文员面临着恐吓和贿赂的双重威胁。

从这个角度看，马科斯一家，尽管被定罪了各种刑事指控，如果能认真服刑，反而是人咬狗的大新闻。

这种源于西班牙的文化和宗教移植，使得菲律宾和拉丁美洲各国一样，尽管被美帝一再输出民主的意识形态，但是本身的致命缺陷，使得菲律宾的民主，成为了酋长家族之间的玩具。

经历了20多年民主幻梦的菲律宾人，用实际动作赶走了民主的阿基诺家族，迎来了民粹领袖杜特地，以及在当下的调查中，大多数菲律宾人在调查中反复表示他们会支持“强大的领导人”。

似乎，只有强有力的领导人，才会跨越家族政治的羁绊，让菲律宾再次伟大，ANYway，如果脱离了家族的培养皿，又何来强有力的领导人一说呢？

这种悖论，导致了菲律宾数十年来的政治循环，亘古不变，也让越来越多接受良好教育的菲律宾新兴中产阶级，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幻灭之后，选择远走他国定居了事——反过来更造就了本国群体对民粹和强权的推崇。

中国有句老话：忘记过去就是背叛未来，在菲律宾，什么样的过去要被铭记？什么样的过去又才是应该保留的正确记忆？这似乎已成为莫衷一是的过去。

对马科斯给这个国家造成的痛苦的记忆的八十年代已经日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诸多民众，对已故独裁者的“黄金时代”的深切怀念，而这种怀旧情绪，加上民主政治的许多失败，似乎为马科斯家族的回归铺平了道路。

关于李光耀对于强人总统马科斯的更多评价，可以自行参阅李光耀英文自传，從第三世界到第一世界：1965-2000，新加坡歷史 (From Third World to First: The Singapore Story: 1965-2000) 。



额外说下，和坡国的朋友曾经聊起过类似的问题，同为英语体系+良好教育国家，为何新加坡和菲律宾走出了截然不同的轨迹，朋友推荐了这本书，各位看完这本英文版的自传，也许，对于东南亚从地缘政治到族群演化的错综复杂，会有一个不同维度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