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赌场的“性感荷官”，在拼命从菲律宾逃回中国

同感丶

“性感荷官”不在澳门......2021年12月，突然有网友举报“情歌王子”张信哲，称其代言赌博网站，并涉及在内地帮助推广，“本人实名举报歌手张信哲，2020年2月20日公开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刻，公开代言菲律宾网赌诈骗平台，公开挑战公安部零容忍底线。”12月30日，张信哲公司就此事件造成公众媒体的关注及资源耗费向社会大众致歉。同时在声明中表示， “2020年3月本公司受欧宝娱乐邀约，安排张信哲先生于台北签订了该公司限于菲律宾的形象代言合约，本次合作本公司绝无在合约上承诺并安排张信哲先生在中国大陆等地区进行任何宣传素材拍摄及宣传活动。这次的代言合作为期一年，2021年3月合约到期时，本公司即与该公司终止一切合作。”张信哲本人也回应称：“此合约符合当地法律，也仅限于合约期间在当地使用，2021年3月已与对方终止一切合作。”

在一些宣传文章里，欧宝娱乐被形容为“深潜亚洲娱乐市场的领军品牌”“国际娱乐平台权威品牌”。香港媒体称，欧宝娱乐是一家注册于英属维尔京群岛的知名菠菜公司，并在英国、欧洲、菲律宾拥有合法牌照。公司主打体育领域，在2019-2020年赛季是西甲华伦西亚足球会的官方赞助商。在网上搜索“欧宝娱乐”或“OB娱乐”，可以看到多个网址，内容涉及体育赛事转播、真人直播秀、电竞游戏、彩票投注等。登录网站之后，可以在观看现场赛事转播时投注，而上面的真人直播秀板块其实就是线上赌场，用户可以观看和下注，这下真的是“性感荷官，在线发牌”了。


尽管这些广告没有在大陆地区拍摄和宣传，但是很显然，这些网赌平台的客户绝大部分确实是中国人。很多上网的朋友一不小心就会碰到这样的广告：“澳门首家线上赌场上线了。”“性感荷官，在线发牌。”这些广告要么挂在一些网站的最上面，要么时不时从屏幕角落蹦出一个弹窗，甚至有时候下载一部电影，上面都能飘过一行网赌平台的广告。这个产业的规模有多大呢？2021年12月，四川省眉山警方刚破获一起特大网络赌博案，涉及赌博资金流水逾3亿元，查明涉及全国参赌人员2000余人，跨省、市抓获廖某、徐某等犯罪嫌疑人20名，冻结涉案赌资800余万元，扣押涉案电脑30余台、手机50余部。同一个月，湖北省湖北孝感市公安局在湖北省公安厅支持下成功破获“9·17新型网络犯罪系列案”。打掉犯罪团伙31个，抓获犯罪嫌疑人115人，查证涉案赌博、色情、洗钱流水总金额达318亿元，冻结各类涉案黑产资金近1亿元。


更难办的是跨境赌博，仅仅是2021年，我国公安机关共侦办跨境赌博及相关犯罪案件1.7万余起，抓获犯罪嫌疑人8万余名。打掉网络赌博平台2200余个、打掉非法支付平台和地下钱庄1600余个、非法技术服务团队930余个、赌博推广平台1500余个。


很多网络赌博平台都宣传自己是澳门的来头，基本上就是利用澳门菠菜业发达的刻板印象进行宣传，而且在澳门的赌场里你也不会到处看打性感荷官发牌，因为在澳门荷官就是一份很普通的职业，门槛不高，很多荷官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人。


不仅如此，荷官们还要整天忍受赌场里的二手烟，客人输钱了还会拿他们出气，赚的基本上都是辛苦钱。


而且，很多所谓的线上赌场根本就不是澳门的，而是在菲律宾，就像张信哲代言过的那个平台，也是拿的菲律宾牌照。我们驻菲律宾的外事机构也不断提醒中国公民在菲律宾不要参与赌博，里面的水你把握不住。


为什么这些赌博平台都开在菲律宾呢？因为菲律宾不仅有着悠久的赌博传统，而且赌博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产业。菲律宾人具体什么时候开始赌博的不得而知，但是16世纪西班牙人到达这里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人已经在进行斗鸡赌博了。现在在菲律宾，斗鸡比赛有约2500个专用体育场，估计每年有3000万只斗鸡被杀死。


1974年，菲律宾通过《斗鸡法》，将这项古老的运动列为“国家文化遗产”，还专门设立了斗鸡比赛委员会，负责核发斗鸡场执照，以及斗鸡、饲养的相关许可。2020年10月，菲律宾一名警察在取缔非法斗鸡的时候因公殉职，而且是被一只鸡杀死的，因为斗鸡的脚上都被绑上了刀片，“逮捕现场混乱，观众四散而逃，灰尘散去，博洛克警官试图抓起一只斗鸡，却一不留神被鸡腿上的利刃划开了左腿股动脉，几分钟后死于失血过多。


在西班牙占领期间，菲律宾的赌博以卡片店，台球厅等形式制度化。大约在19世纪早期到中期，已经引入了彩票和赛马。在此之后，西班牙殖民者还尝试过禁止赌博，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效果。此后管理者发现，既然禁止不了，那就想办法从里面赚钱，菲律宾的赌博业开始制度化。


2003年，第一卡格扬（First Cagayan）在菲律宾成立，号称是全亚洲唯一的合法网络菠菜牌照机构。2014年。因为菲律宾内部的政治变化，不断有风声传出，第一卡格扬要被整顿。2016年，菲律宾娱乐和菠菜公司（PAGCOR）成为杜特尔特上台后，唯一承认的合法赌博牌照发放机构，需要说明一下，PAGCOR是菲律宾共和国总统办公室下的100％政府所有和控制的公司，网络菠菜公司每年要向它缴纳5%的监管税。2015年网络菠菜公司还没有纳入Pagcor的管辖范围，它的监管费只有112.9亿比索，2018年税收就达到了356.2亿比索。PAGCOR收入中5%作为特许权税进入国税局，剩下95%中的一半作为国家政府的法定收入份额分配给国家财政部。

PAGCOR作用主要有三方面：

1，规范、操作、授权和许可彩票游戏，纸牌游戏和电子游戏，特别是菲律宾的赌场游戏；
2，为菲律宾政府的社会公民和国家发展计划创造收入；
3，帮助促进菲律宾旅游业。


PAGCOR到现在只发了57张牌照，但是菲律宾的线上线下赌场远不止这个数目，关键在于，拥有牌照的网络菠菜公司有一套巧妙的分销模式。简单来说，拥有牌照的公司租赁下整栋大楼作为办公楼，然后再将里面的工位分销给小菠菜公司，让他们享受大公司的牌照保护，这种模式在行内叫做“挂靠”。根据地产公司关于马尼拉地产的报告，离岸菠菜公司在2018年前三个季度的交易中占据了280000平方米，占该期间马尼拉大都市所有办公物业交易的25%。


那么问题来了，菲律宾菠菜业发达跟中国有什么关系呢？上面的地产报告里提到菠菜公司时有一个词——离岸，也就是说，这些公司和网站能够让外国人赌，但是菲律宾人或者在菲律宾的外国人不能赌博。而这些网赌平台的受害者和经营者，很多都是中国人。


作为一门重要产业，目前，菲律宾的菠菜行业约有13.8万名员工，其中大多数来自中国。而这仅仅是官方的统计数据，据地方房产机构的预测，实际上菲律宾从事网络菠菜的人数约为官方数据的3倍以上，累计约达47万人。因为我国对赌博采取零容忍的态度，很多想要捞偏门的不法分子就跑到了菲律宾搞赌博产业。2014年，黑龙江警方调查打击了菲律宾赌博集团“大发888”，累计冻结、扣押涉案资金、财物2.3亿元，打掉十余个赌博网站、支付平台和众多代理机构，涉案资金流高达数万亿元。警方发现赌博网站完全是简体中文界面,要求参赌人员汇款的银行卡必须为中国境内的银行卡。


这种跨境网络赌博犯罪的新闻，这些年简直层出不穷。据菲律宾《每日问询者》2019年3月26日报道，菲律宾财政部测算，全部205家离岸菠菜公司约雇佣10.3万名中国员工。之所以找这么多中国员工，是因为这些赌博网站的客户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中国，对于很多平台来说，中国甚至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最大市场。但是为什么有这么多中国人愿意跑到菲律宾干这一行呢？因为他们被忽悠了。菠菜业算是劳动密集型产业，需要大量人员在网上招揽赌徒，这些从业者就是所谓的“菜农”，没错，很多人在网上遇到的“性感荷官”就是他们。


这些“菜农”基本上都是通过国内的中介公司到了菲律宾。为了吸引人员，中介公司经常会在网上发布很多诱惑力十足的广告，比如“年薪15w起，一年回一次家包含机票，餐补，国外工作”，而且要求还非常低，只要会说普通话就行，对学历和工作经验没有任何要求。还有一些中介公司甚至会在正规的招聘网站发布高薪招聘信息，更厉害的还会跟部分大中专院校签订“校企合作协议”，通过校园招聘将应届毕业生送往境外从事非法菠菜工作。


在这些怀揣着发财梦的人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出国，而且他们通常拿的都是旅游签证，如果海关认为他们不是来旅游的，就会进行遣返，因此菠菜公司会对他们进行保关，市场价在4000比索到7000比索（约合500元-900元人民币）不等。中介赚取一定差价，剩下的钱都将交给菲律宾海关。 不过等这些人真的到了菲律宾会发现，之前中介许诺他们的各种条件基本上等于放屁。菠菜公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没收他们的护照，防止他们逃跑，如果要离职，只有先缴清赔偿公司的中介、签证等费用，才能拿回护照。这些“性感荷官”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每天在电脑前跟玩家聊天，让他们玩下去。公司会给每个人分配QQ号并发放话术文件，里面详细讲解了各种开场白模板，有的人一人饰演三个角色，同时要跟十五个人聊天，这个工作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养猪”。


菜农会在群里扮演不同的角色，有些账号是“性感美女”，在群里炒热气氛；有些账号则会不断张贴中奖截图，营造“大佬”的形象，让玩家跟着“大佬”一起下注，看着大佬十盘九中，不明真相的玩家脑子一热，就开始“砸”、“梭哈”、“下把必中”、“输了从头再来”。当然，为了把“猪”养肥一点，一般都会让他们先赢点钱然后再下刀。


“只要在网络赌博上尝到过甜头，都会玩上瘾，玩的时间长了，肯定都是输的。”有些输急眼的玩家会扬言报警或者威胁跳楼，会被直接拉黑完事。为了吸引更多的玩家入场，这些赌博平台还经常会搞色情直播，一边看直播一边赌博，“有的时候一搞就是一天，那个台子的一个老乡说，收入刷刷地往下流”。只不过这些刷刷流的收入不会进到底层员工的口袋里。不管是什么岗位，中国员工一天至少要工作12个小时，新员工甚至要工作14个小时，老员工一个月只有一到两天的休息时间，如果这个月的工作量没有完成，下个月的休息就会被取消。除了身体上的折磨，这更是一种精神折磨，“我已经干得分不清白天和黑夜，自己一个男的，却整天扮成女的去勾引男人，感觉都快人格分裂了。”


不仅如此，员工的手机工作的时候一律上交，每个人头顶都有摄像头，管理人员还会不时突击检查员工的电脑。抽烟区外抽烟要罚款，拍照要罚款，私人手机连接办公室WiFi直接开除，并且还需要赔偿。如果你觉得自己干不了或者想回去，只要赔公司钱就可以，没有钱那你就有麻烦了，公司会把你拉进小黑屋直接把你脱光用电棍抽你，然后拍视频发给你家人让他们打钱，实在不行就把你卖给别的公司。


真实情况比这更严重。2019年，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发言人就菲律宾赌博业涉及中国公民发表谈话，里面提到，“许多中国公民被菲线上菠菜公司或实体赌场雇佣在菲非法工作，其中一些人的人身自由受到极大限制，被媒体形容为‘现代奴隶’。他们的护照被菲方雇主没收，被强迫在固定地方居住，一些人还遭到勒索，甚至体罚和虐待。同时，还发生了数十起绑架在菲参赌和在菲赌场非法工作的中国公民案件，一些中国公民甚至被造成伤残乃至被杀害。”


逃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了严密的监控，当地很多居民和出租车司机都跟菠菜公司串通一气，只要打车就可能被公司发现，“之前有人逃走，人都上飞机了，还是被公司抓回来了。”公司抓人的需求又诞生了另一个行业——赏金猎人。公司会发布悬赏公告，赏金猎人发现你的踪迹之后就会跟在你后面直接给公司发信息，等你补办护照出来直接塞车里，当然，最后赏金的支出也要算在你头上。


报警也没有用，因为菲律宾警察很可能转手就把你交给了公司。


这些网上菠菜公司一方面大量骗取中国人的钱财，另一方面疯狂压榨被忽悠过去的中国员工，简直形成了完美的闭环……网上那些诱人的性感荷官的后面，是无数人倾家荡产、失去自由甚至生命。2008年，动作天尊卡普空发布了游戏《鬼泣4》，里面有一只怪物，触须能够变成美女来诱惑受害者，本体却是一只满嘴喷粪的蛤蟆，这个形象简直跟菲律宾的线上菠菜一模一样，诱人的外表下，都是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