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营数十亿美元“杀猪盘”——澳门黑帮大佬崩牙驹再战江湖

忆困血馆闻

尹国驹绰号为“崩牙驹”。


绰号为“崩牙驹”的澳门黑帮头目尹国驹被认为在“杀猪盘”网络诈骗的兴起中扮演了核心角色。尽管美国已在2020年对他实施了制裁，这位洪门协会会长仍在各处活跃。

2024年早些时候，网上流传的一段视频显示，一名据信是澳门商人、知名黑帮头目尹国驹(Wan Kuok-koi)的男子在老挝中部石灰岩峭壁上玩滑翔伞时面带微笑并竖起大拇指。

越来越多的信息显示，尹国驹在“杀猪盘”这种新型网络诈骗的兴起中扮演了核心角色。尹国驹绰号“崩牙驹”(Broken Tooth)，这个绰号来自他十几岁时在澳门发生的一场摩托车事故。

在“杀猪盘”骗局中，骗子在网上结识受害者，取得他们的信任，然后说服他们把钱投入虚假的投资。此类骗局每年给美国人造成数十亿美元的损失。然而，似乎没有人真的在努力抓捕崩牙驹。

他不断出现在社交媒体上，在亚洲各地旅行。今年出现在中国社交媒体、Telegram和中国新闻网站的一段视频中，崩牙驹在老挝走下飞机，身穿一件印有俄罗斯准军事组织瓦格纳集团(Wagner Group)标志的T恤，与另一名据称是黑帮犯罪头目的人会面。

崩牙驹的案例表明，全球对网络诈骗的应对措施支离破碎，导致犯罪嫌疑人在“杀猪盘”诈骗蔓延之际逍遥法外。崩牙驹曾在澳门因参与有组织犯罪、洗钱和其他罪行被判刑，服刑约14年，于2012年获释。

美国财政部在2020年以腐败为由对崩牙驹实施了制裁。美国财政部还将据称由崩牙驹拥有或控制的三个实体列入了制裁名单，其中包括一家名为东美集团(Dongmei Group)的公司，该公司开发了缅甸“东美园区”(Dongmei Zone)项目。该园区后来成为最早的诈骗窝点之一。


尹国驹（图右）在上世纪90年代末被捕时已是澳门最著名的黑帮人物之一。

华盛顿方面还表示，尹国驹拥有或控制着世界洪门历史文化协会(World Hongmen History and Culture Association, 以下简称：洪门协会)。美国当局称，该协会是一个受华人传统帮会启发而成立的犯罪网络，在东美园区有势力。

联合国官员和研究人员认为，已有数千人被贩运到东美园区，被迫参与网络诈骗。调查人员表示，人们被以合法工作的承诺引诱到这些园区。在园区内，他们被迫交出护照，并使用虚假的社交媒体身份（通常是年轻漂亮的女性）来引诱有钱但孤独的人。

这类骗局之所以被称为“杀猪盘”，是因为骗子通过建立关系来“养肥”受害者，然后通过骗取他们的钱财并将其拉黑来“杀猪”。最初，这个骗局只针对中国人，不过现在全世界范围内数以万计的人成为受害者。

至少有四个国家的政府对崩牙驹及其同伙进行了调查，但自他出狱以来，还没有公开记录显示他面临指控。东南亚国家的执法人员表示，他们缺乏资源或司法管辖权来追捕崩牙驹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尹国驹公开否认自己参与了犯罪活动。在2020年美国对他实施制裁后，尹国驹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段视频，视频中他在视频中表示，他的洪门协会是遵纪守法的。

微信上一个自称是洪门协会官方账号的帖子称，尹国驹已经“退出江湖”，现在从事合法生意。

中国已与邻国合作开展突击行动，围捕了涉嫌诈骗中国公民的嫌疑人，但似乎几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对付崩牙驹。

尹国驹1955年出生于当时还是葡萄牙殖民地的澳门。洪门协会微信公众号上发布的一篇传记称，尹国驹辍学后在一家点心店打工。

这篇传记称，尹国驹很快加入了当地黑帮，并在活跃于澳门的香港黑社会组织14K三合会(14K Triad)中一路高升。尹国驹成为澳门最知名的黑帮人物之一，而到20世纪90年代，澳门已成为一个重要的赌博和犯罪中心。

1998年，尹国驹曾担任电影《濠江风云》(Casino)的出品人，影片主角是一个名叫“崩牙驹”的冷酷暴徒。这个角色不喝酒不抽烟，但有一个恶习——玩百家乐，所以他总是处于“作战状态”。这部电影在亚洲小火了一把，片中有一段免责声明，称故事情节纯属虚构。


电影《濠江风云》的宣传海报，该电影的主人公名叫“崩牙驹”。

崩牙驹将自己重新塑造成一名普通商人，并于2018年在柬埔寨成立了洪门协会。“洪门”这个名字与有着数百年历史的秘密组织有关，历史学家说，这些秘密组织后来演变成了有组织犯罪的三合会。

洪门协会的标识是一个龙头，该协会用这个标识在商店里销售高档手表、香烟和啤酒等各种商品。该组织的其他宗旨是弘扬中华文化和做好事，比如建学校和养老院。

随着洪门协会的扩张，崩牙驹将目光投向了缅甸。缅甸的防务很脆弱，边境地区由民兵组织控制。

2020年2月，崩牙驹出现在缅甸赛西港产业园区(Saixigang Industrial Park)剪彩仪式的照片里，身后是穿着迷彩服、手持步枪的民兵。该园区后来更名为“东美园区”。


尹国驹在东美园区的剪彩仪式上。

大约一周后，东美投资集团(Dongmei Investment Group)在香港注册，但没有提到崩牙驹。洪门协会的微信公众号称，该项目将包括一个产业园区、一个物流中心和夜生活场所。

同年晚些时候，美国对崩牙驹、他的洪门协会和东美集团实施了制裁。美国财政部还表示，他是一个有影响力的中国政府咨询机构的成员。但中国外交部和崩牙驹都否认了这一点。

与此同时，“杀猪盘”开始兴起。随着新冠疫情暴发，美国等地的很多人处于隔离状态，因而更容易成为网络诈骗的目标。自称被贩卖到东美、直至2023年获释前被奴役了七个月的中国男子陆亦豪（Lu Yihao）声称，在里面工作期间他一直受到监视，活动范围相当狭窄。

陆说，他在做簿记员时，曾看到有人实施网络诈骗，根本不像合法商业活动。他说：“在我看来，根据我的亲身经历，东美就是专门为犯罪目的而建的。”

陆说，他从未见过崩牙驹。一个名为博度(bodu365.com)的网站给东美的出租空间做广告，该网站上一则广告的图片是一家卡拉OK酒吧，前面是崩牙驹的龙头标识，旁边是“洪门KTV”的名字。

到2022年，有关“杀猪盘”诈骗案件急剧增加的报告已传到美国主管部门耳中。但亚洲执法部门对追捕崩牙驹等主犯兴趣不大。

2023年初，在泰国当地媒体和社交媒体报道称洪门在曼谷的两个办事处与14K三合会有关联后，泰国警方突击搜查了这两个办事处。他们只发现了一些走私酒，便关闭了这两个办事处，随后放弃了调查。

马来西亚警方表示，他们已对有关东美园区人口贩运的指控展开调查。知情人士说，调查后来结束，没有人因此受到指控。马来西亚相关部门不予置评。


缅甸东美园区的卫星图
香港公司注册处记录显示，东美投资集团总部位于香港一栋楼的22层，但该办公室已被名为Innovative Development Co.的公司占据。门口的一名女子说，该公司办理牌照注册业务，之前的租户一年前就搬走了。

在洪门协会微信公众号上列出的澳门总部地址，一位女性说，洪门协会以前是这里的租户，但她不知道该协会是什么时候搬走的，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澳门特区政府不予置评。香港特区政府不予就崩牙驹发表具体评论，但表示不执行其他国家实施的制裁。

东美集团公司记录中列出的马来西亚籍董事杨明弘（Yong Mun Hong音）和阿卜杜勒·沙科尔·本·阿布·巴卡尔(Abdul Shakor bin Abu Bakar)。后者曾与崩牙驹一起出现在2020年东美园区剪彩仪式的照片中，以及后来在吉隆坡举行的一次宣传活动上。

在吉隆坡一处住宅，一名自称是杨兄弟的妻子的女子称可以联系到杨明弘，但其人一直没有回复。

在东美集团文件中列出的吉隆坡的另一个地址，一名与阿卜杜勒·沙科尔照片相符的男子出现在一条车道上，旁边停着宝马(BMW)和梅赛德斯(Mercedes)汽车。

阿卜杜勒·沙科尔的妻子玛什塔·易卜拉欣(Mashitah Ibrahim)是一名马来西亚政治人士，曾在政府担任过多个高级职务。一名在易卜拉欣电话上回复讯息的人士表示，将阿卜杜勒·沙科尔列为董事的公司记录是伪造的。当被问及这对夫妇是否认识崩牙驹时，此人回答说：“这个问题真愚蠢。”


尹国驹曾在澳门的监狱中服刑约14年。

洪门协会在柬埔寨的两家店面，都出售洪门品牌的酒精饮料和牛仔裤等商品。

在柬埔寨首都金边一家店面工作的一名女子说，她曾在活动中见过崩牙驹，但崩牙驹住在澳门，很少来这家店。

在沿海城市西哈努克城一家店里工作的一名男子说，他从未在那里见过崩牙驹。不过，店内的一条横幅上印有崩牙驹为洪门品牌槟榔做广告的画面。槟榔是一种温和的兴奋剂，以将食用者的牙齿染成红色而闻名。

这名男子承认他的老板有着黑暗的过去，但表示后者现在是一名合法的商人。

2024年9月，崩牙驹再次出现在抖音上发布的一段视频中，庆祝一家洪门中心和投资公司办事处在澳门开业。发布这段视频的用户自称“洪门啤酒陆少”。

视频里，在为数不多的观众面前，这名据信是崩牙驹的男子身着一身黑衣，脚蹬白色运动鞋。

他说：“我深感荣幸，并感谢大家的莅临。作为总会长……”

然后视频就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