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特尔特的继任者将如何应对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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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中国海警船阻止菲律宾补给船靠近仁爱礁。

本文是菲律宾理工大学（Polytechnic University of the Philippines）地缘政治学教授理查德•海达里安（Richard Heydarian）。6年前，他的文章《双国记：菲律宾大选将如何影响马尼拉的对华政策》（Tale of two nations: How Philippines election will impact Manila’s China policy）曾被国内多家媒体引述转载，南华早报有他的专栏。近期著有《印太地区：特朗普、中国和争夺全球霸权的新斗争》一书（“The Indo-Pacific: Trump, China and the New Struggle for GlobalMastery）。他是菲律宾询问者报（Inquirer）的专栏作家，其文章散见于纽约时报、日经亚洲（Nikkei Asia）、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s）、CNN、BBC等媒体。另外，他还是半岛电视台（Aljazeera）的特约评论，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Council on ForeignRelations)和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International Studies CSIS)的定期撰稿人。


本文作者理查德·海达里安与菲总统候选人伊斯科·莫雷诺2019年8月的合影，当时的莫雷诺刚刚当选马尼拉市市长。

五年来，作为美国的条约盟友，菲律宾与中国的双边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用一位中国高级外交官的话来说，在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的领导下，我们见证了中菲双边关系的“黄金时代”（what we have witnessed, especially under Philippine PresidentRodrigo Duterte, is a ‘golden age’ in bilateral relations.这话应该是前任驻菲大使赵鉴华所说）。在2022年5月总统选举前的最后几个月里，菲律宾总统——根据宪法规定任期只有六年——对中国采取了截然不同的语气。

在最近的中国-东盟峰会上，杜特尔特痛斥中国船只骚扰菲律宾在南海的补给任务。在仁爱礁最近的海上紧张局势升级之际，杜特尔特公开警告说，“这不能很好地说明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以及我们的伙伴关系”（this does not speak well of the relations between our nations andour partnership），并声称菲律宾将利用法律工具来维护南海和平。


仁爱礁附近海域鸟瞰图，中间位置是搁浅坐滩占地的菲律宾报废军舰马德雷山号。

杜特尔特语气的突然转变似乎是由偶然因素驱动的，即在争议浅滩的对峙期间，菲律宾公众的舆论压力。很明显，杜特尔特及其继任者将面临来自公众和国防机构越来越大的压力，要求他们对中国采取更强有力的立场。

经过数周的过山车式政治演习，杜特尔特的潜在继任者阵容现已有效敲定。种种迹象表明，总统女儿萨拉·杜特尔特（Sara Duterte）和长期担任总统助理的参议员克里斯托弗·‘邦’·吴（Christopher‘Bong’ Go）都不会参加这次总统竞选。这使得小费迪南德·“邦邦”·马科斯（Ferdinand‘Bongbong’ Marcos Jr）成为 2022 年总统选举的明显领跑者。


2019年10月，东京，老杜、萨拉、邦·吴一起出席日本天皇加冕典礼前的合影。

邦邦·马科斯是唯一一位公开支持菲律宾对华外交政策连续性的热门候选人，他强调对抗的徒劳，以及与亚洲强国——中国进行强有力的经济合作的价值。

他的父亲、已故独裁者费迪南德·马科斯(Ferdinand Marcos) 是1970年代中期美国在亚洲的主要盟友中率先开辟沟通渠道并与那个时代的中国建立双边关系的首批领导人之一。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黄溪连期待在小马科斯担任总统期间的继续中菲友好关系，为此他公开示好当前的领跑者。



2021年10月，中国驻菲大使馆，小马科斯与中国大使黄溪连亲切交谈。

菲律宾副总统玛丽亚·莱昂诺·“莱尼“·罗布雷多（Maria Leonor ‘Leni’ Robredo）是反对派的事实上的领导人，她在大多数民意支持率调查中排名第二。罗布雷多关于中菲双边关系的表态，与杜特尔特的政策彻底背离。她强调与传统西方盟国建立牢固的防务关系，并推动将2016年海牙仲裁庭作出的南海裁决作为与中国解决南海争端的最终基础，但已遭北京拒绝。至于拳击手出身的政治家伊曼纽尔·“曼尼”·帕奎奥（Emmanuel ‘Manny’ Pacquiao），这位杜特尔特的前盟友也对中国采取了更为强硬的立场，甚至指责杜特尔特在海上争端问题上采取了软弱的态度。


2021年11月，宿务，帕奎奥与罗布雷多共同出席一场婚礼时的自拍。

但为了更好地理解菲律宾政策的可能方向，人们应该看看更多“中间派”候选人的立场，他们正在根据公众舆论和国防机构的情绪有意识地调整他们的外交政策。

在大多数民意调查中排名第三的马尼拉市长弗朗西斯科·“伊斯科”·莫雷诺 (Francisco ‘Isko’Moreno) 在几乎所有重大问题上都采取“中间路线”，包括南海争端。最近几个月，他既强调了与中国接触的价值，也强调了加强菲律宾的防御能力。

莫雷诺支持在南海达成潜在的联合能源勘探协议，以缓和紧张局势并促进与中国的合作关系。与此同时，他支持重振与华盛顿的军事关系，同时警告称，将对中国在争议地区对菲律宾渔民和船只的任何骚扰作出迅速而果断的反应。


2021年10月，马尼拉，莫雷诺与其副总统搭档许伟利（Willie Ong）向菲律宾选举委员会提交总统竞选登记表时的媒体留影。

莫雷诺等中间派候选人的外交政策姿态背后的智慧基于更广泛的公众舆论的潮起潮落。美国在菲律宾人中享有很高的好感度，通常是世界上最高的，而中国历来面临非常低的信任度。

根据民意调查机构社会气象站（SocialWeather Stations）的数据，在1994年至2020年间进行的53次调查中，菲律宾人对中国的净信任度只有9次是正面的。2020年，中国的净信任度达爆表的-36%，与菲律宾多数人对美国、日本和澳大利亚等国采取的高信任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公众对中国的看法更为务实。例如，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美国民调机构和智库，中国事务是该中心的重点研究方向）2017年的一项调查显示，在领土争端中更倾向于经济接触而不是与中国对抗的菲律宾人数量从2015年的43%增加到2017年的67%。同一项调查显示，53%的菲律宾人表达了对中国领导的信心。


2015年皮尤中心关于邻国在领土争端方面对中国担忧程度的调查

在2018年我与菲律宾国防学院（National Defense College of the Philippines）华金（Charithie Joaquin）教授共同进行的初步调查中，我们发现菲律宾军方大量高级军官也欢迎与作为新兴区域性超级大国的北京接触，尽管他们对中国的海上自信感到担忧。

公众对北京的看法似乎有变坏的趋势，因为中国未能履行对菲律宾的大规模投资承诺，以及近年来不断有报道称中国船只在南海骚扰渔民和士兵。


2021年11月24日，马卡蒂，菲律宾民众在中国驻菲大使馆前抗议。

在菲律宾喧嚣的民主中，舆论和军队的情绪至高无上。无论谁接替杜特尔特，都将面临巨大压力，要在南海争端上采取适当的自信态度，同时在对华地缘关系上采取政治实用主义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