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特，当市长不杀人会有大麻烦！”——杜特尔特耳提面命其子的秘传心法

冀苍鸾

孙策以天下为三分，众裁一旅；项羽用江东之子弟，人惟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岂有百万义师，一朝卷甲，芟夷斩伐，如草木焉？江淮无涯岸之阻，亭壁无藩篱之固。头会箕敛者，合从缔交；鉏耰棘矜者，因利乘便。将非江表王气，终于三百年乎？是知并吞六合，不免轵道之灾；混一车书，无救平阳之祸。呜呼！山岳崩颓，既履危亡之运；春秋迭代，必有去故之悲。天意人事，可以凄怆伤心者矣。况复舟檝路穷，星汉非乘槎可上；风飚道阻，蓬莱无可到之期。穷者欲达其言，劳者须歌其事。陆士衡闻而抚掌，是所甘心；张平子见而陋之，固其宜矣。——庾信《哀江南赋》片段


一名支持者冲到面前向老杜和邦·吴展示肩胛上的与他们相关的纹身。

本文首发于2022年5月6日，有删改。

2022年5月6日，正在竞选达沃市市长一职的老杜幼子巴斯特（Sebastian “Baste”Duterte，“巴斯特”是昵称，就像其父老杜的昵称“罗迪”和“迪贡”、其姐萨拉的昵称“英黛”以及其兄保罗的昵称“普隆”一样，是非正式场合最常用的名字）举办了人气高涨的竞选集会，为顺利当选达沃市市长造势。

现年34岁的巴斯特，作为家中曾经最小的孩子（2000年老杜为了给长期情人阿万塞尼亚一个交代，与其母离婚，后来又有了凯蒂），他最喜欢的运动是冲浪，最初并无从政的想法。在2013年和2016年，他的父亲让他竞选达沃市议员和国会议员时，都被他拒绝了。然而，老杜2016年成功抢下总统宝座改变了这一切。杜特尔特家族的政治势力迅速膨胀，更多空缺的高位产生了，可是值得信任的人似乎有点不够用，需要巴斯特出来占住基本盘达沃市的关键位置。于是，3年前他踏着父亲和兄姐的后尘，踏上了每个杜特尔特必经的从政之路，成为达沃市副市长。随着他的姐姐、现任达沃市市长萨拉2月起专注于副总统竞选，目前巴斯特已经代理达沃市市长多日。


2016年6月30日，老杜与4名子女一起步入马拉坎南宫的总统就职仪式现场。

达沃市是杜特尔特家族的老巢，自1988年老杜成为市长以来，达沃市市长一职家族的禁脔。34年来，只有1998年至2001年间的3年时间里，市长的位子不姓杜。为了能确保这个位子继续姓杜，老杜和萨拉都专程赶到达沃市圣佩德罗广场（San Pedro Square）的竞选集会现场，为巴斯特助选。

其实，民意支持率超过86.35%的巴斯特完全没有可能让出这个位子，也许再过10年应该也不会有人具有真正挑战市长位置的实力。就是说即使躺着选，巴斯特的市长也是当定了。杜特尔特家族对此当然心知肚明，但选举毕竟是选举，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该摆的排场还是要摆，该办的集会还是要办。号召力、动员力和组织力等等这些选举政治的干货，毕竟端上桌子要更好……衬衫虽然藏不住肌肉，可TM结实有力的胸大肌撑破衣服显现出来，才能引起更多吃瓜群众的惊呼、赞赏和拥戴。

麦克风前，萨拉将自己毫无保留的爱献给了这个最亲近的弟弟，打小儿巴斯特和萨拉就相互最信任彼此，尤其是在母亲被父亲的那个女人弄得愁云惨淡的时间里，年长10岁的萨拉是那个更像是妈妈的人。用“迪贡爷爷和兄弟邦”（Tatay Digong atKuya Bong Go）这个朗朗上口的短语肆无忌惮收割杜特尔特这个姓氏所蕴含的影响力的那个人也来了，8个月以来的事实证明，菲律宾人民更愿意相信同一姓氏之间的血脉联系。凯蒂也站在了哥哥的身后，巴斯特有3个兄弟姐妹，可他是小妹唯一的兄长。毫无疑问，这场竞选集会的压轴戏或者硬菜只能是妙语连珠的话痨——老杜了。


2019年以前，正在冲浪时的巴斯特。

上周的新闻你们都听说了吧？有个毒虫把他的孩子带到了街上，然后把孩子摔死在了路上。之前在达沃，有几个疯狂的毒虫甚至轮奸了一个孩子，然后又谋杀了她。好的一点是，他们已经在地狱里了。你们都知道，这是在谁动了动小指头之后。

这类丧心病狂犯罪，先奸后杀，还有绑架勒索赎金等等，我们经历得太多了。我仍然记得，多年前一伙绑匪把一个女人绑架到了哥打巴托（Cotabato，明达瑙岛穆斯林自治区的中心城市，早在5百年前的马京达瑙苏丹国时代，就已经是其首都了），之后人质的亲友和他们约定在阿格道（Agdao，达沃市下辖的镇）一手交付赎金一手释放人质。可这些疯狂的王八蛋竟然有胆子直接来到女人质的家里，甚至让家人为他们做饭。可他们没有人知道，手很痒的我早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像这种人渣，在地球上没有价值。地狱里空间充足，必须有人送他们下地狱。我是不可能上天堂的，所以地狱将会是有一天我也会去的地方。在此之前，我当然很乐意把所有的菲律宾人渣都送到那里。你们可以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到时候我应该会很闲，可以再送些好果子让这些人渣们仔细品尝。

巴斯特，如果你当上了市长！而你不知道如何杀人——你必须从今晚开始学习——因为如果市长不知道如何杀人或害怕杀人——你会有大麻烦！


正在竞选集会上演讲的老杜

菲律宾最大的社会问题一直都是毒品，我最担心的也是毒品。尤其是在看到孩子们小小年纪就染上毒瘾，更让我心痛了。这就是我坚决禁毒、扫毒的原因了。这也是我毫不手软地杀人的原因了。我做这些事，除了在为菲律宾的未来操心之外，我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呢？那些反对毒品战争的人都TM是臭狗屎。

这些王八犊子高举人权大旗轻飘飘地说，“这些都是杜特尔特杀死的人。”这些人TMD是谁？都TM是罪犯。那么那些被毒虫戕害、毒害、杀害的人的人权呢？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他们的人权你们有TMD在乎吗？每个被杀罪犯的身后，就有若干善良菲律宾家庭的累累白骨。这才是事实。这才是唯一的事实。


巴斯特用菲律宾传统的抚额礼向老杜致意

为什么我们数以百万计的同胞会离开这个国家到国外工作呢？首先是因为国内没有更多工作机会，我们的工资太低了。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则是，这些悲惨的母亲和妻子为了逃避醉酒丈夫拳打脚踢的痛苦。她们以为，在海外辛辛苦苦赚钱，就能养家糊口，能让孩子们能好好受教育。但每个海外同胞背后都有一个黑暗的故事。那些海外打工的人，常常只能睡三个小时。我看过好多相关的故事，当被问及他们能睡多长时间时，他们只会回答，三或两个小时，最多四小时。

可是，我们都知道。很多的母亲和妻子刚刚离开，丈夫们就已经在找情妇了，接下来离开家，把孩子丢给爷爷奶奶们照顾。从国外回来，她们会发现所有的牺牲，所有的汗水和鲜血都被浪费在了毒品上。她们的孩子已经染上了毒瘾，成了受毒贩控制的行尸走肉。这TMD不公平。这就是我坚决打击毒品、坚决要杀光每一个毒贩的原因。


杜特尔特父子在交谈中

在巴托（Ronald “Bato” dela Rosa，现任参议员，老杜亲信）担任警察总长时，很多毒虫投案了，超过1600000人。我们都听说过那个故事。每个吸毒者都会引诱其他人吸毒。起初免费，但在一两周后，当对方上瘾了，他们就会把这些人的血吸干。

我唯一在意的只有毒品。因为它能彻底摧毁菲律宾人的生活。

… …

ABS-CBN（菲律宾最大电视台，2021年被老杜吊销了牌照，剥夺了经营权，从电视台转型为内容供应商）已经不再存在，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复活。他们对我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我付了广告费，但他们在收钱之后，却拒不播放我的竞选广告（2016年大选）。现在他们还有脸说这不公平。CNLL，不要脸。我早就告诉过洛佩兹（ABS-CBN的所有人）“你TMD收了我的钱！不要以为在收了我的钱之后，你TM可以什么事都不做！”要知道这笔广告费是200万披索，对当时的我来说，这是笔大钱。

最初，由于竞选经费紧张，我是唯一一个没有在电视台投放广告的人。之后，一些华人捐款了，我顺手就付给了ABS-CBN。我的竞选广告只有短短几秒钟，我记得市价应该是180万披索。可我给了200万，包括税金和小费。但TMD就是没有被播出。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原谅他们的原因，因为他们在颠倒黑白，反而让我成了被批评的对象。请问，谁能容忍这样的电视台继续存在下去？

他们不停地喊着“新闻自由，新闻自由”的口号，一再攻击我。他们攻击过我多少次？但其实，我连他们的指尖都没有碰过。我才一点都不在乎。因为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因为菲律宾人民爱我，因为我能为菲律宾人民做到一些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我知道阿基诺一定对洛佩兹悄悄说了些什么，我的竞选广告难道TMD不在言论自由的范畴吗？这TM才是ABS-CBN没有播出我的竞选广告的真正原因。


自拍狂魔邦·吴和萨拉在竞选集会上合影
… …

正义在哪里？实现正义是件困难的事情。我是一名律师，我相信正义，但我知道追求正义有多难。记得以前有个警察的妻子是老师，那个警察当时正在查案。可是，犯罪集团盯上了他的妻子，拍下她的照片寄到了警察局。有一天，这位警察来到我的办公室问道：“市长，请问你能不能给我一份其他的工作？”“为什么？你警察不是当得好好滴吗？”“有人给我发了一张我妻子的照片。”在这种情况下你能指责这位警察吗？

… …

我知道天已经黑了，所以你们现在可以回家了。接下来有人会发言吗？市长说我是压轴的，所以我们回家吧。说实话，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们！非常感谢！我会告诉我的孩子们不要让你们失望。像我一样照顾达沃人。你们已经看到我是怎么做到的了,抄作业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可照着做有时又会很难。非常感谢你们所有人！我最喜欢的台词是：我们亏欠了人民，债务不能被遗忘，也不能被忽视，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这是我给你的唯一信息，也是我的告别辞。非常感谢你们！


这场大概是老杜最后一次以总统身份所作的公开演讲了，所以会有种人生总结和世代交替的况味。

老杜，或者说杜特尔特家族，对于杀人这件事，或者说对于法外处决，有其一以贯之的逻辑自洽性。

这也可以在2013年7月11日达沃市警方解救被绑架的女华商蔡莎莉一案中，老杜说过的两句话中看出。“对所有进入达沃市的犯罪分子，枪毙是我的一贯命令！”“别TMD在达沃搞事。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直着走开，要么横着被抬走！”

2016年12月，老杜在总统府与一群商界领袖谈话时说：“在达沃，我曾经亲自动手（杀人）。我就是要让他们（警察）看看，我能这么做，你们为什么不能。我骑着摩托车，一个大摩托，在达沃转悠，在街上巡逻，找茬。我真的是在寻衅滋事，找机会杀人。”

几天后，老杜在接受英国老牌媒体BBC采访时，再一次亲口证实："我杀了大约3个……我不知道我枪里射出的子弹有多少射入了他们的身体。这确实发生了，我不能撒谎。”

市长亲自驾驶摩托车在大街上巡逻，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直白地维持秩序的行为了。而任何秩序之所以会产生，其核心都是武力，任何能够维持秩序的人最依仗的就是杀人的权力。



良善的统治就是要少杀人，要少杀人就必须杀得迅速果断。任何时候稍微出现一点苗头的时候，统治者必须要毫不犹豫地杀人。大部分人的本性都是畏威而不怀德，一看到统治者杀人杀得坚决果断，立刻就服了。于是，人死得很少。这时候，就会有知识分子跳出来歌颂统治者的德政。可是，如果统治者犹豫不决，狠不下心来一次杀够了人，把别有用心的人和煽风点火的人，都吓阻住了，死的人反而会更多。其实真正良善的统治者依靠的军队都少得可怜，全靠当机立断的威名来维持统治。

少的可怜的军队，装装样子的警察，就意味着人民不必承担高额的统治成本。少收或者不收税的统治者，行的更是德政中的德政了。而他们正是那些像出身自妓院韦小宝一样低贱的下等人用“鸟生鱼汤”（尧舜禹汤）所形容的贤明君主。

所以，老杜在年轻的巴斯特即将接任达沃市市长之际叮嘱的那几句话，可以说是他一生统治经验的总结。

达沃市从新人民军、穆斯林叛军和私人军队等武装团体林立，三不五时就会发生军事冲突的地方，转变成“东南亚最安全的城市”，说白了，老杜治乱法宝其实就是两个字——“杀人”而已。


1994年 胸前悬挂乌兹冲锋枪的老杜

而老杜就任总统后，之所以经历疫情和高涨的失业的冲击至今支持率仍然能够维持在60%的高位，仍然享有巨大的声望，根子还是因为他在上台伊始发动的毒品战争中迅速有力地杀了最够多、最够有层次的人。否则的话，老杜作为菲律宾独立以来少有来自外岛的总统，当政前和军方也没有太多渊源，被大马尼拉-吕宋岛统治集团发动政变撵下台的概率其实更大一点。

杀人是统治者的必修课。首先要能够武力自保，离不开杀人，秩序也在同时产生。之后，会有很多没有自卫能力的人来依附于你寻求保护，还是离不开杀人。当越来越多人认为你是够分量的秩序维持者时，以你为核心的秩序才能发展和扩张。接下来就会像老杜一样，顺理成章地成为市长和总统。


1997年，老杜检查高级警官德拉罗萨（左一）的突击步枪。是的，这个德拉罗萨就是后来成为菲律宾警察总长并指挥毒品战争的那个人；同时也是老杜在前面的演讲张提到的“巴托”。

老杜之所以公开把自己的秘传心法讲给小儿子听，是因为他知道，其他大部分听到这些话的人会像往常一样认为他在开玩笑。而骨子里流淌着杜特尔特血脉的巴斯特肯定能够听进去他的肺腑之言，最起码未来的某一天会在反复的咂吧中、在现实的抽打中明白这番话的深意。

另外，老杜也清楚自己的小儿子成长在秩序井然的年代，并不知道达沃人和菲律宾人之所以发自内心拥护杜特尔特家族真正原因。不敢杀人就意味着没有秩序生产和维持能力，有武力的人立刻就会出来抢班夺权。之后再想起来杀人的话就晚了，会有更多成百上千的人死掉。那些破坏秩序的人，还有那些试图争夺秩序维持权力的人，必须毫不犹豫、毫不手软地杀掉，这样才能垄断维持秩序的权力，才是家族的长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