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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haobr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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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满七千岛——菲律宾环岛行 十多万字,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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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07:55:00 | 只看该作者
帕塞斗鸡场在帕塞市这个老城区的一条不宽的街道旁,入场费一百一十比索,这对我来说可是一笔大钱,特别是在昨天我奢侈了一天后突然意识到虽然比索不值钱,但我他妈的现在就是一个菲律宾穷鬼,无依无靠,没有经济来源没有来自北京的援助。这笔钱能让我吃上带一只鸡腿的套餐,能够解决我三天的饮用水,还可以圆我的蜜柚梦。可是进去之后我发觉,让我吃一百只鸡腿带给我的满足感也远远抵不上来这里探索一下快餐店里德那些鸡腿是怎么来的。


门口的大婶示意我相机不能入内,而且还得把包存上。我刚想装出可怜相,向她声明我是特意从下着她从来没见过的暴风雪的地方跨过冰原赶来,就为了目睹菲律宾声名远扬的斗鸡,以祈求她的怜悯放我一马。转念一想,要是里面哪个看场大哥觉得我的闪光灯吓到了场上的公鸡从而让他蒙受损失,我可就该吃不了兜着走了。这比赛,考虑得真他妈的周全。
一进门,右手边是选手等候区。不少人搂着他们的爱鸡坐在长条凳上等候着送他们怀中的宠物上西天。左手是看台入口,我上到二层看台,刚一露头,马上被一个眼尖的掮客瞅中,他招呼我过来,把他占据的二层最前面靠栏杆的位置让给了我。下层看台的观众安坐如山,差不多每位旁边都有一名穿红坎肩的工作人员站在他们身旁,替他们打理下注之类的事宜,那显然是大户区。斗鸡场地就是一块标准的拳击台,只不过台面上铺的厚厚的一层干泥土,上面已经布满爪子的抓痕,纵向划了两道白线。台子四周是一米高的干净得似乎不存在的玻璃围挡,在两个对角处设置了两个只能容纳一人站立的“教练区”,比赛时主人只能站在那里跟冰球比赛里坐球监一样,无能为力地看着。没见过菲律宾人把立交桥、城铁、建设得这么精巧,当然你也不能指望从公共汽车、旅馆的窗户看到不受污染的风景。只要他们感兴趣的事情,就能办得很完美,任何人都是这样。
台上正在清理场地,不过已经有四位性急的选手双手把鸡抱在胸前,它们的脚上已经绑好了一把十厘米长略微向上弯曲的刀片,向前支愣着,像日本兵的刺刀一样。看来这斗鸡和国内的还是有区别的,这里是以杀死对方为结果,而在徐帆主演的电影《鸡犬不宁》里记述的开封当地的斗鸡场景则没有这么血腥。现在他们两两一组,让鸡相互啄对方几下,权当热身。一会其中一位把手里的鸡掉了个个,把鸡屁股摆在对方眼前,专门让人家啄,试图激怒自己的鸡。一个秃头胖子手持麦克嘴里一番说辞,像是拳击比赛里的司仪。话音落下,场下霎时众人情绪激昂,穿红坎肩的工作人员和很多普通的赌客高举手臂,手指打出各种手势,有的一只拇指在抖动,有的是食指在抖,有的伸出五指,有的伸出两指……嘴里呼喊着,不停在场内寻找着能跟他们对上号的另一方。场面像极了在电视里常看到的纽约股市的交易现场一样,一个戴眼镜,嘴里叼着一张便签纸,耳朵上别着一支笔的人,在朝上面激动地比划着什么。谁也没注意到台上交战双方已经就绪,没有提示,只要鸡一离手,听到它们扑腾翅膀的声音,场内就霎时安静下来,像单位开全体例会时,谁站起来跟领导对骂时那种气氛。鸡英勇无比不顾一切地跃起扑向对方,力大的一方常把对方撞出去好几米远,然后落地时压倒对方身上,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刀片就已经在对方的体内搅动过一番了。双方像这样缠斗在一起时,裁判就会上前——跟拳击一样——一手拎起一只,把双方分开。此时,刚才被压在身下的那一只已蔫头耷脑,奄奄一息,裁判拎着他俩头对头地靠近,然后松开快不行的那只鸡,证明它再也站不起来了,宣告了它的失败。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就有一方一命呜呼了。比这个过程更迅速的是,当比赛结束,早已等候在场外的一队分工明确的人马冲上台,一个人将获胜的那只鸡迅速接走,主人一溜小跑地跟着;一个拎着蓝色水桶的人把为了人们消遣和赌博而牺牲的生命掷进桶里拎走;两个人扫着台上散落的一地鸡毛和斑斑血迹。这一切都如闪电一般结束了。台下的人们纷纷开始结账兑现之前的赌约。一卷儿被皮筋绑着的纸币从下层看台飞上来,送到了离我隔着一个人的那个一直沉默的家伙手中。他拆开皮筋,按面额大小分插到手里攥着的一叠现钞中。他赢钱了。
“他们怎么处理那死去的家伙?”我问招呼我来的那个掮客。
“吃掉。”他很轻松地说。
“真的?会有人吃?”
“当然,人们不会介意。要知道,这里因为贫穷而挨饿的人为数不少。”我突然联想到中午我在商场快餐档吃的有点可疑的国菜——红烧鸡肉,他们叫做“阿博多”。
“那获胜的呢?它们可能也受了伤。”
“对,也许胜者也很惨,不过有专人为他们进行治疗,以备将来再战。”他对我的提问并不太专心,不时同时照顾着其它赌徒。最后转向我,“怎么样?赌一把吧,你就说押哪一边的鸡就行了。”
“你还是让我先看看吧。”
此时,看台上的观众仿佛又苏醒了过来,约赌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新一场比赛的双方已经就绪。
这一回,两只鸡在比赛开始后相安无事,谁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存在,悠闲地在台上往相反的方向踱着步,不时啄几下地面。直到头对头撞到一起,瞬间毁灭就开始了。甚至其中一方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就挂了,它还觉着刚出来遛弯,吃着地上的谷子,吃着吃着……
看着刚才赢钱的那位这回又在点着别人送来的四百比索,我发现了新的问题,他每次赢的钱不一样多,我就饥渴地去问掮客:“如果我赌二百比索……”
“什么?你要赌二百比索?押哪只鸡?”
“我是说如果,而且如果那只该死的鸡最终活下来了,我能赢多少钱?”
“这可说不好,有时候会赢一百,有时候就会赢四百。”他心不在焉地说,同时目光还在扫视四周。
对于奇妙而又有诱惑力的事情,我一向抱有谨慎的态度。在澳门新葡京赌场,我和媳妇儿在百家乐赌桌前眼巴巴地看了两个小时,深谙规则及各种技巧,信心满满地用一百美元作为赌本。最终那晚赢回了我们当晚在假日酒店的房费和第二天打车去机场的费用。要知道如果不是何老板的资助,对于装配着那跳得快过我心跳的计价器的出租车,我向来是敬而远之的。也就是说在我完全弄懂之前,我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况且这东西未免也有点过于惨烈了。我看到书上有西方游客对此颇有抱怨,可菲律宾人觉得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最终趁着那伙计与别人约赌的空当,我溜了出去。门口取出我书包的保安问我:“玩了一把没?”
“哦,我输掉了今晚的住宿费。”我假装很懊恼地说,“不过这个经历很独特。”我怕如果我不输点钱,他们不让我离开那里,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只是国内惯性的思维让我不自觉地就撒了谎,这真是的。
菲律宾华人电报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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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08:00:00 | 只看该作者
停下补图


人质事件发生在我脚下


卖青芒果的小贩


流浪者的神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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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08:04:00 | 只看该作者

希望神父不要找我要肖像权


请自行寻找亮点


吉普尼车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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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08:08:0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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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往马卡蒂中央商务区前进的路上,我在居民区穿行,两旁的小巷挂满了横跨在路两侧飞舞的彩带,这条街是黄色的,对面就是蓝色的,再往前还有粉色的、银色的。我找了一家711便利店,补充了水分。
“为什么每条街都挂着彩带?”我问保安。
“人们刚刚庆祝完一年一度的嘉年华。”
我满意地在店堂里坐下来,好好把刚才看到的那一切记录在随身的笔记本上。
为了弥补昨天在国家博物馆和美术馆吃到的闭门羹,我决心一定要去阿亚拉博物馆去探个究竟。阿亚拉是一个家族企业,最开始是由西班牙和德国的三大家族于十九世纪殖民统治时期建立的。之后流传给了他们在菲律宾的后代们。让他们获得名望的是在二战之后负责马尼拉金融区的建设,在早期的报废机场上,最终建成了有“小曼哈顿之称” 马卡蒂商务区。现在他们的业务领域拓展到银行业、房地产、电信(我的手机卡就是他们家族的品牌)和电力运营商、信息技术、水循环处理等等各行各业。
虽然旅行指南上赫然标着门票四百二十五比索,不过考虑到阿亚拉这个大家族的名望和影响力,他们会给一个于这个展览相符的价格。所以更让我觉得这里不可错过。虽然我得想想办法控制我的预算。
博物馆一共四层。一层是大厅,看样子是用来举办些小型文化活动的场所,只是现在空荡荡的。我径直上到二层,来到柜台前购票,继而坐电梯直接上到四层,那里有主题为“跨越文明”的展览。电梯门一打开,我就被金子发出的光芒晃得睁不开眼,仿佛进入了一个金库一般。这实际是一个西班牙殖民时期之前在南方发现的宝物展览。按他们的说法,超过了一千种金子做的展品展示了十六世纪之前的已蔚然成风的文化。是由很多个人收藏者贡献出来的,以前从未向世人展示过。其中的收藏大户是菲律宾上世纪著名的艺术家、建筑师莱昂纳多•洛克辛,此人设计了马尼拉股票交易所、从天空中看像八爪鱼一样的尼诺•阿基诺国际机场等几乎所有菲律宾国内能被人看上眼的近现代建筑。
电梯门直对着一个小型的圆形电影放映厅,一排座椅和半圆形的屏幕把中间玻璃地面围了起来。环绕着庄严神圣的节奏缓慢的音乐,一听让人肃然起敬,并意识到马上要经历一个大场面。屏幕一片漆黑,不时在屏幕某处闪出一道金色的亮光,让你明白那是水面以下出现的金光。我把自己陷进松软的皮沙发里,不知触动了什么自发的感应装置,屏幕上逐渐起来变化,影片开始了。主要介绍的是最初在这片岛屿上发现金子,各种金做成的装饰品,以及和金子有关的生活风情。还普及了诸如一克金可以打成一平方米的薄片,或六百多平方米的金箔,用来塑像、寺庙、教堂的装饰这样的知识。所以我们可以想象,一块金牌能有多少金的含量了。还有美国在中央银行、联邦储备银行和其它机构一共储存了至少八千吨的黄金作为应急备用货币,快接近世界储量的十分之一。他们在想一种可能,全世界的纸片都没有任何价值了。
在这里给你打了预防针,于是接下来,影片中的金饰物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时,不至于当即惊艳得晕倒。像是水晶做的展柜里密密麻麻地陈列着项链,腰带,胸甲,王冠,耳环,戒指,手镯,脚链,面具……很多展品能追溯到十世纪,集中出产于棉兰老东北部和米沙鄢群岛东部的一些地方。面具,人们认为灵魂是可以通过眼睛、鼻子、嘴等通道进出人体的,
刚才影片里出现过的腰带,四公斤。我迅速掐指一算,就这一条破链子,起码值十五万人民币。对照墙上的图片显示,人们把它一端跨在肩上,一端系于另一侧腰间。我在腰带面前打量许久,我坦诚地说此时的想法已不那么完全纯洁,不过我但凡要有一点点歹念通过无孔不入的监控设备被发现了,定会有一队着黑西服戴墨镜的保安冲上来把我团团围住。
这里没有像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或柬埔寨的吴哥窟一样的庙宇告诉你在被西方征服之前,这里有什么文明存在。现在仅有的一些线索来看,只是很多尚未解答的问题。比如说,这些精细的黄金制品来自于和外国的贸易交往,还是亲手由岛屿上的原住民打造的。因为他们的外形和细节很多都与在越南和印度尼西亚发现的古代物品类似。反正当西班牙人最初抵达这片岛屿的时候,他们看到当地的人民全身披金,所有人对于金子都了如指掌,甚至一名儿童都能准确地判断金子的纯度。所有的这一切指向了一个事实,在历史上,这片岛屿在东南亚地区也许扮演着比我们今天的认识更重要的角色。展览展出的这一切将引发着人们持续的关注讨论和研究。
离开纸醉金迷的展览,三层是名为“菲律宾艺术先锋”的画展。里面收藏了近代三位菲律宾艺术大师的佳作,分别是胡安•卢纳(Juan Luna),费尔南多•阿莫索罗(Fernando Amorsolo),费尔南多•佐贝尔(Fernando Zobel)。他们三位生活的年代跨越了最重要的近现代一百多年的时间,是各自时代和各自流派的代表画家。卢纳是第一位在欧洲获得成就的菲律宾画家,阿莫索罗则因其在风景画中常常注入明亮的光线而被人们广泛喜爱;佐贝尔则是抽象派的代表,顺便说一句,他也是阿亚拉家族中的一员。
我坦白地跟你说,我对艺术基本上一窍不通,而且这也是我第一次参观美术展,近距离观察过一幅真实的油画。我粗浅地发现,油画可以通过运笔的线条展现事物的纹理,通过颜色的深浅能使平面上赫然产生立体的感觉。这可真是让我心旌荡漾的发现。
剩余的二层的展览是这里有六十幅透视画,博物馆建立以来就作为其最大的亮点,任何一名菲律宾本国人和游客都需要了解的历史。每幅透视画由近处的木雕和远处的背景画组成,定格了六十个瞬间,反映了从远古到1986年第一次人民革命期间,发生在这片岛屿上的重大事件。
公元前五万年前,在巴拉望的塔蓬洞(Tabon Cave)里,一个青年在处理捕获的一头猎物。被证实存在着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现代人类。跨越了这段时间包括公元后的一千年,就开始了与中国商人的贸易往来。中国商人被刻画得惟妙惟肖,身着红色长袍,腰间系一束黑腰带,手里握把打开的扇子置于胸前,头顶带着耸立起来的黑帽子。展现着在海滩上交易的情景。和当地部落首领之间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瓷器锅碗瓢盆和成箱的丝绸,旁边有一个随送展示着其中的一条。远处的背景火山还冒着一缕青烟。此后这片土地上平静得似乎不存在一样,而中国大地上成吉思汗统一了中国,永乐皇帝也为后人留下了紫禁城。人们平静地种植他们的热带作物,并乐此不疲地与中国商人互通有无。郑和的船队或明朝的使节频繁出入。时间转眼来到1521年,直到西班牙人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平衡。随麦哲伦同行的牧师巴尔德拉马在Limasawa岛上举行了第一次弥撒,并立起十字架,画面中可以看到几位当地的部族首领也被邀请参加了仪式,相比虔诚的西班牙信徒,他们明显显得局促不安无所适从。这代表着揭开了天主教和西班牙在这片岛屿上统治的序幕。然而他们在棉兰老的征服就不那么顺利了,遇到了穆斯林苏丹的抵抗,虽然最终还是难逃厄运,但还保留下了一些穆斯林区域。
下一幅重大事件的画面就蹦到了1896年,这似乎暗示着,四百多年间,西班牙人在这里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干,事实基本上如此。此时国内反抗西班牙统治的运动已公开化。黎刹被手往后绑着,身后是举着枪的穿绿衣服戴草帽的菲律宾士兵,在后面就是海军蓝的西班牙士兵。
印在五比索硬币上的博尼法西奥领导的卡蒂浦南是人们最熟知的一个革命政府,但秘密行动由于一位天主教徒在向西班牙神父忏悔时泄露了风声,核心成员不得不离开马尼拉。身心俱疲的成员们在一个村落休整时举行了投票,仍决定要继续革命。这幅画面展示着博尼法西奥在向李大钊一样在公开场合向民众宣讲着、鼓动着。这就是著名的“巴林塔瓦克呼声”事件。
在美国帮助菲律宾击退西班牙人后,菲律宾宣告独立。天真的菲律宾人沉浸在喜悦中,忽视了老大哥的存在,于是美国对菲律宾宣战。这是一段比西班牙统治时期还要残酷的岁月,马克•吐温的回忆录里对十九世纪末美军在菲律宾的行为就称之为“一群不打招呼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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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08:09:00 | 只看该作者
虽然还是在美国的帮助下,菲律宾联邦成立,奎松宣扬着:“宁可要一个被菲律宾人搞得像地狱般的政府,也不要美国人治理得像天堂般的国家”高调就任(他真的挺有先见之明,或是后人觉得如果不把政府弄得像地狱般,实在对不起开国总统)。但二战的到来让这仿佛如昙花一现般。1942年,日本军队占领了马尼拉。坐在卡车里举着刺刀、戴钢盔、嘴唇周围留着一圈胡子、不苟言笑的日本兵在哪都是一样的残暴,老一代的人们回忆起当时,他们还是个孩子,家长总是说不要惹怒日本人,他们懂不懂就会拿刺刀把你挑死。
我可真的沉醉在每幅生动的画面和精致的雕刻展示的故事里面。我得跟你说,要让阿亚拉家族承办世博会菲律宾馆的布展工作,那绝对是震撼级的效果,反正比实际你看到的——我还真去了——就弄点现场音乐表演,还有差不多园区里最大的纪念品售卖中心和餐饮店占据了剩下的地方——毫无国家特色的体现——强得多。我得在这里郑重宣布:就算你三天不吃鸡腿,也一定要到这里来参观。

随即,在绿化带商场里悠然自得地寻找晚餐。并在力量书店(Power Book)使精神得到满足。我实在太喜欢逛当地的书店了。所以当我一个人旅行时,我能感受到无比的多重满足。有一个四排书架的专区码放着所有关于菲律宾历史、文化的书籍。一本黎刹传记,副标题是“第一个菲律宾人”;封面照片有意在标榜自己胸肌的帕奎奥自传;特别吸引眼球的是一本《EDSA2人民力量革命纪实》。是一本全面记录2000年人民向十几年前一样如法炮制发动革命,推翻阿罗约前任——埃斯特拉达总统的图册。其中有张照片刺激着我的神经:几名赤裸着全身的男子站在高台上,阴部毫无保留地呈现着,手举标语鼓动领导着群众,面部表情镇定,透露着内心的坚毅。此时两件事同时冒出我的脑海:首先,为什么平时那么心态平和又乐观的菲律宾人一参与革命就六亲不认,表现得像一个标准的愤青;其二,要是在国内出版这样一本书的可能性有多少。
在前往阿亚拉城铁站的路上,我领略了马卡蒂中央商务区的富庶与现代。这里的核心街道就叫阿亚拉大街,它宽阔整洁、一尘不染,和老城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路中央的隔离带和路边的花坛有在马尼拉难得一见的精致绿化;马尼拉股票交易所门外的滚动显示屏上的数据展示着现代没有血没有肉的数字经济;身穿西服和时装的精英们提着或挎着名牌包面无表情地快步行走,要么就是用iphone手机打着电话;这里所谓的吉普尼变成了环保的电瓶车,不再花枝招展,不再突突地喷着尾气;路两边高档餐厅鳞次栉比,法国菜、意大利菜、西班牙或墨西哥餐厅,里面灯光幽暗,氛围各异,但都少不了着装正式的侍者,把外籍大厨精心打理的佳肴和盘托出;不时路过高档的万豪或半岛酒店门前,门童为抱着幼童的白人妇女拉开出租车的门;我身处在路边等待人行道指示灯变绿的下班的人群中,准备像香港或东京街头的人们一样通过马路……这里也可以算是马尼拉的一个异类。如果单单把马卡蒂拿出来放到任何一个发达国家的城市里一点都不会显得不协调,无论从这里的市容,还是人们的收入水平来说。很有可能他们中的很多人压根就没有去过两公里以外住着平民的帕塞区,甚至一听贫民聚集的岷伦洛区,好像是另一个星球上的地方。如果你不像我一样每天只有一千比索的预算,甘愿与当地人挤吉普尼同乐乐,而是下了飞机直接打车来马卡蒂的一家舒适酒店住下,可能是很不错的经历,但这里并不等于马尼拉,甚至一点也不。别怪我没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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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08:11:00 | 只看该作者
我随着下班的人流来到阿亚拉城铁站。人们在站厅里排起几条百米长队,像地铁换乘通道里面的那样摇晃着躯体蠕行向前,花几分钟蹭到安检台前就为了被那个戴大檐帽的人用一根木棍扒拉一下你背包里的东西,再给你挠挠痒痒。我就不懂,这种安检能检出个什么来。要是真有人想带武器进入,会把那玩意儿放到包里让你查出来交给上面么?真是被检查出来的东西不都是纯属无意而为之。就算你使用X光做安检,阿布沙耶夫要想放置炸弹,让人们裹在衣服里带进去就好了。要么怎么莫斯科地铁一直在安检,最后还被爆了。那群蠢猪,对罪犯和恐怖分子束手无策,只会打老实人的主意。
下到站台,照例扒开等车的人群向车厢最前方挤去,车厢两端的人就是少。到了站台上一处我可以双脚着地的地方,长吁一口气使周围空气流动一下,从背包里掏出相机准备记录下肯定即将发生的拥挤场面。不过我觉得任何场面已经不能让我觉得壮观了,如果你曾经看过北京高峰时间的挤车场景。
那是晚上六点,天色已暗,路灯亮起。在南三环铁匠营开往双庙的车站,一群的民工,戴着安全帽,身着已被洗的褪了色并印上了各种油漆腻子之类图案的深蓝色制服,抽着烟卷,嬉笑怒骂着,说到一半就潇洒地往地上啐口口水。一辆开往双庙的倒霉的17路进了站,这收工后疯狂的具有原始野性的人群如同看见一个裸女向他们逼来那般,发出各种诡异的嚎叫涌向中门,让那辆公交车上的人们误以为他们被一群饿狼包围了,把司机逼得只能把车留在了车道中无法靠边。门一开,民工前呼后拥着似乎有一股一定要把这车给拆了的劲头。好像大型招聘会刚开门的那般情景。售票员一直试图强行关门,可人潮像绝了堤的洪水,已经不是堵能来得及的。最后的几个人眼见上不去了,着急地用两手或肩膀把前面的同伴使劲往里兑,压缩进一点后,自己伸手越过前面人的头顶去扒车门上方的抓手,再想传统的交配动作一样一下一下顶前面的人,前面被玷污的家伙受不了了,一侧身,闪出一条小缝,最后一个人硬是把自己填了进去。车门先关上了半扇,整坨人再倒向关上门的那一头,另半扇门才历经磨难,最终“通”一声地合拢,就仿佛坚硬地大便最终被挤出直肠“通”的一声把马桶里的尿液溅到肛门周围一样。
前后两节的铰接式公交车中门处已经几乎下陷到能摩擦地面,简直就像残兵一样扭曲着从视线中消失。你肯定能想象司机在回到总站后打电话给家里:“淑芬,今儿我得回去晚点儿,你和孩子先睡吧。噢,对了,你知道哪个牌子的去污粉最好用么?”


差点误入的女性车厢

列车进站了,这只是从终点开出的第三站,可车厢内几乎貌似没什么立足之地了。拍了几场车身的照片后,准备试试身手,毕竟我是从国内来的嘛,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车门一打开,我已经被甩在了所有人身后。我知趣地停下了脚步,还有一个原因是,此时从眼角我感到有一束女性的目光在盯着我,我最怕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不敢去正视那束目光因为我不明白它的来意。是没见过东亚黄皮肤的人种?觉得我高得让她顿生敬畏?或是小姐在寻觅今晚的猎物?还是一个纯情少女觉得眼前的先生太帅了?首先我否定了最后一条,这次出来低调的原则让我只带了三件最旧的T恤,目的是让乞丐也瞧不上我我就太平了。我又举起相机对着车厢内部拍了几张,车门关闭,我自然地占据了站台上靠前的位置。可似乎那束目光仍未移开,而且我能感觉她是侧着头以一种鄙夷的眼光在看我。我怎么了?心开始发虚,于是很不自然地吹起口哨,用脚点着地面打着拍子。我的这一行为招来了来自四面八方更多的目光,而且它们清一色都来自女性。我环顾四周,迟钝地觉悟出我他妈的真是倒霉透顶,闯入了女性车厢的候车区。怪不得,连刚开开走的那列车这节车厢都漆成了区别于其他车厢的粉色。我装作在站台另一端又发现了什么好景致,边举起相机,边坚强又镇定地控制着我的步伐不至于显得太狼狈,逃离这窘境。我知道日本、韩国这些出产色情狂、变态狂、下流胚的国家常有浸淫在色情电影里的老鬼在拥挤的车厢里干恶心事,所以设置了女性车厢。你个马尼拉,基础设施那么破旧落后,还没有节制地使用塑料袋,街道上的交通拥堵得像肠子里积存的已经干枯变硬的——总之不可能顺畅的——宿便,在设置女性车厢上倒讲究起来了,差点让我在这么个原始的地方栽了大跟头,简直本末倒置。
回到了普通车厢候车区。又来了一辆,一点都没有好转的迹象,虽然有一部分人成功地搭上了,但我发现我的位置并没有因此提前。反正我最后成功地挤上了一列车。晚高峰挤地铁,满满当当的车到了某一站,司机开门前,站台上黑压压的人头早已涌到他们明知挤不上去的车门前。开门只是为了让门口的几个人挣扎着蠕动几下,出点汗,再用车门把他们拍回去,像压模一样。无论我把脸冲哪个方向,看到的都是形形色色的头顶,有莫西干头,卷毛,沙漠中心的几根草,几天没洗的头……这才叫马尼拉的日常生活。我很乐意想象,我如我生在了这个城市,我每天的生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天天要在这个拥挤的地铁站为能在车厢里谋得一席之地而绞尽脑汁,甚至还得冒着误入女性车厢的的危险。除了最后一条,跟北京没什么差别。

马尼拉的全部对于多数来到这个国家就为了直奔海滩的游客来说就是一个飞机场,一个国家的首都竟然可以像透明的一样不去造访。在游客心目中也就是雅加达、堪培拉的地位比马尼拉还要低了。但是在马尼拉,你很容易就能看到西班牙的、英国的、日本的、中国的、美国的文化痕迹,深入其中的勇敢者会发现隐藏在其丑陋表面下非凡且无可替代的一面。并且沉醉于其中,你会发现很容易就能打发掉两三天的时间。但是早晚你会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的的,至少我没听说过谁在马尼拉晃悠了几天飞回来就像库克船长当年从澳洲返回时那样地心满意足。
本着同样的道理,我完全没有遗憾地在圣托马斯大学旁边的长途汽车站,登上了一辆粉得很娘娘腔的空调夜班车。我还会回到马尼拉,只不过就是个巴士换飞机或飞机换巴士的大换乘站而已。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出现了我期待许久的一个名字:巴纳韦。而那里,意味着三千年前的远古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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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08:52:00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吕宋岛北部




1

住在吕宋岛北部山地的原住民有几十个不同的部落不同的种族,其中有名的一个群落叫依富高。伊富高人按他们的语言,他们自称为“大地的人民”,于是理所应当地开垦自然环境并不友善的大地。他们在两千到六千年前就开始使用最基本的工具,主要靠人力去建造堆砌、建造梯田,将先进的灌溉系统引入其中,能使山上的溪流和泉水一层层地注入田中。如果把垒成这些梯田边缘外墙的石块顺序排列起来,长度能绕地球半圈。如果能科学地丈量从梯田顶端到最下面一层的垂直距离,那结果一定能超越迪拜塔。巴纳韦附近散落在群山中其中五处梯田成为了世界文化遗产。
坐长途车为了赏景,我在挑座位的时候要了个靠窗户的。上车后坐到买票时斟酌半天选的那个座位,才发现这前后两排座位间窄得比飞机经济舱座位间距还过分。我手在坐垫下面一通乱摸,试图找到控制座椅靠背的手柄,摸到的是一个铁钉、一块干硬的口香糖,一手指的灰,死心塌地地承认这是个座椅靠背没法放倒的坏座位。
长途车竟然能在晚上九点十分准时发车。我前面那个金发姑娘一把她的座椅放倒,座椅靠背就把我的膝盖向下压,我的整个身体以大腿和座位接触的那点为支点,上半身就像杠杆一样向前面的座位翘了过去,看清了她的头顶。长得个高有什么好处,除了为了把血液挤到更高的大脑里而对心脏增加的额外负担,你还得忍受伸不开腿的憋屈感觉。车开了一个小时,进入了乡间,窗外已经一片漆黑,让我涌起睡意。我管不了那么多啦,扒拉醒旁边的大叔,逃离了这不到半平方米的地方,率先抢占了后面的一个空着的两个并排的座位。我从包里掏出并穿上所有的衣服和外套,戴上耳塞和眼罩,视死如归地往气枕上一倒……
这一夜有人踹过我的腿,有人从我脚上踩过去,我被无法调节的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像冬天极地一样冰冷的冷风冻醒过,也被四肢其中之一或之二供血不足导致的麻痹弄醒过,还因为突然的减速翻到了座位下面。我又感觉到我像是回到了国内某列旅客列车的硬座车厢里。上大学时,我把周五和周一的课翘掉,周四晚上买一张火车票就带着女友上路,去沈阳、去上海、去青岛。那会儿虽然能带家教赚点零花钱,不过总体上还是穷学生,只能坐硬座,连硬卧都觉得怎么那么贵。我倒还好,小时候我爸带我坐过硬座,掌握点技巧,能小睡一会,不至于觉得太难熬。可女友就惨了,对面乘客的那双臭脚一直踩在她的座垫上,她心里硌硬得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哭天喊地地发誓以后再也不坐火车了,任凭我把硬卧的条件说成五星级饭店一样哄骗她,她无论如何就是拒绝火车。
我刚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再睡一觉,可车子有节奏的晃悠已经停止,借助车厢里朦胧的灯光,看了看表,凌晨五点半,乘客们也开始骚动起来。窗户挂着一层水珠,外面下着霏霏的淫雨,雨滴出现在在车灯前面提醒你它的存在。刚从睡梦中醒来,加上像肉类冷藏柜一样的空调和外面不期而至的雨水,让我感觉冷得瑟瑟发抖。之前看了旅行指南上的地图,按比例尺计算,从标明的车站位置到镇中心有四公里远。此时一个男子上车,招呼着不知所措的大伙说先到旁边的一间屋子里等候,一会就有吉普尼车来接我们去镇中心的旅馆。我迅速草草地收拾了行李,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能听见他的话。摸摸耳朵眼,一只耳塞不见了,这可真要命,我睡觉可要绝对的安静,谁要在我睡觉时把我吵醒了,我就能大发雷霆。别的事我真的无所谓,不知怎么睡不好觉这事就这么不可容忍。
车站旁边的屋子是间小餐馆,门口还卖些粗糙的纪念品。屋内陈设简单,塑料的桌子上铺了红白格布,所有车上落魄的游客们聚在了这里,小屋顿时有了热烘烘的感觉。我要了一杯热茶,二十比索,我现在只想让全身暖和下来。挂在墙上的电视给这里添了仅有的一点活力。画面中,马尼拉仍然跟这里一样,没有迎来黎明。路面上的车流的繁忙程度跟北京六点时候差不多,但凡要再晚上个半小时,所有南城环路的进城方向就别考虑了。城市在破晓前已经活跃了起来,反映了城市生活的艰难。主持人在EDSA路面中央滑稽地两条腿交替单腿跳跃着向全国人民播报首都清晨的路况。这个留着八字胡,长得像赵本山的家伙还告诉你今天是车牌尾号3和4的车辆限行。我猜他继续在说:“我他妈的正在吸入大量的毒气,并将因此而少活三年,还得在凌晨三点就起床赶到电视台开始工作,这又得少活三年,就为了给你们这帮坐夜间长途车提前到达目的地无处可去的家伙整点儿节目看,这真是个他妈扯蛋的差事。”不管你从哪里到这个国家——除非是直奔妓女而来,那么你会降落在克拉克机场——你都会被先扔到马尼拉,航空公司这么安排估计是让他们想让你知道,这个国家别处的空气有多么清新。经历了前几天整日就像直接呼吸纯的二氧化硫一样的空气,我现在就被富含氧元素的空气搞得快要氧中毒一样,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右臂支在桌上托住腮帮子,嘴微张、头一点一点、眼皮一合再艰难一张地享受着。我在座位上开始昏昏欲睡时,被告知吉普尼来了。一抬表,过了半小时,不知刚才睡着没有,倒是外面天已微微亮起。坐上车,旁边白人女孩抱着她的七十升大背包,同时还借用了我半条腿支撑着背包。我以为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可车没开一会,拐了几个不靠谱的弯,司机熄火停车宣称到了。我露头一看,正是旅行指南上提到的一家附带餐厅的背包客旅舍,前后也就不到一公里,旅行指南的信息有时也不太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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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08:59:00 | 只看该作者
又冷又困的我急切要求一个房间,褐色皮肤、戴着眼镜的老太太拿了一串钥匙带我下了楼。原来,这家旅舍,包括整个巴纳韦镇建在山坡上,街道位于半山腰,旅舍建在街道的外侧,正面朝街,背面俯瞰着山谷,是地上两层“地下”两层的民舍。上面的二层住着主人,一层是餐厅和公共区域,下楼梯是客房,虽然处于街道以下,不过依然能从房子的另一面看到山谷的景致。
一开始带我看了一间七百比索带景观的房间,拉开百叶窗就是山谷。可天还在下雨,云层低压在我头顶上方,一片翠绿的山谷中雾气缭绕,根本无法看清对面的山坡,下面是一条在这里拐了个急弯的河流,五米宽,河道中央露出几块大石头,把水流劈开。丰沛的降水让它流淌得很欢畅,湍急的河水像瀑布发出的声响。一条五十米长的铁索吊桥跨过河流上方,将山谷两边连接起来。我问有便宜点的么?景观固然好,我的预算可不答应。随后她捅开了一间带热水的没有窗户的房间,一听有热水,我也没管那么多,在冻了一个晚上以后,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洗一个热水澡,看到像一个信箱那么大的电热水器挂在墙上,虽然我不太相信能想家里的一样火力强劲,不过实在难以让人抗拒,要知道这个地方能有热水好比沙漠中能喝到冰镇可乐一样。老太太说这是个四人间,就给你五百比索吧。于是就应了下来。但老太太满意的身影还没完全消失在门后,我就一抬头望见了有水渗出痕迹的天花板,以及挂在屋顶的锈迹斑斑的楼上马桶下水道,想到各个国家的人们的粪便就在我头顶上流动,汤汤水水也许就透过薄薄的一层铁皮渗出来并滴到床上,想着这些不由自主让我作呕。而且此时鼻子也开始察觉到屋子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想叫住她的背影声称我已经改变了主意,可这话不知为什么就是没喊出口。我有点失落地继续打量这间屋子,并且从此不愿再抬头。房间四壁粉红,很暧昧的氛围,陈设除了两张双人床没有别的。淡粉色床单看着也很干净,透过它可以鉴别床垫上的是高飞狗,还有印着Hello Kitty图案的枕头。把行李扔在马桶下水道下方的那张床上,把原来铺好的毯子扔向里面的那张床,我就睡里面了,山区夜里会冷,得多盖一层,我可不想半夜有尿液滴到我因为鼻腔呼吸不畅而张开的嘴里。
洗了一个热水澡,那水只能说不凉吧。而且说实话我实在没洗踏实,因为我发现那电热水器是个三无产品,外加只有两条线通过绝缘胶布绑在了电源上,根本毫无漏电保护措施!在这里洗澡简直在拿生命开玩笑!我虽然留下了家书,上面除了记载着从来没实话告诉过我女友的我的所有财产总额,还告诉了家里人,如果我最终没有活着回来,那么都有可能在菲律宾发生了什么。比如长途车车祸、沉船事故、客机坠毁、过马路被车撞、走着走着掉进了井盖里、地震、被流弹击中、被反政府武装绑架等等,但就是没提到有可能在小山沟的旅馆洗澡时被电死。如果我被电击身亡,那可是最丑陋的死法之一,因为发现我的人和把我抬出来的人都得看见我一丝不挂的模样,并且如果当他们得知死者是一个中学物理教师的时候,就会对中国的教育建立自己的看法。
把在马尼拉积攒的尘埃冲掉后,匆匆穿好衣服,一分钟都不想在屋子里多呆。雨不停,我只能上到门口看看信息栏里有没有任何关于明天去邦都的车的信息,从那里我将换车去萨加达。
一个三轮车司机立马凑上来问我去哪,指着墙上的贴出的经旅游局授权确定的三轮车统一价目表说:“去观景台吗?一百八十比索。”
“现在怎么能去?什么时候这雨能停?”
“这可说不好,也许要下一天。”
“这可够糟的,这种天气持续多长时间了?”
“我们得有至少一个礼拜没见到太阳了。”
“不是说现在是菲律宾的旱季么?”
“是的,但近几年天气越来越怪异。”
“那今天怎么办?”
“没办法,反正现在你也看到了,什么都看不见。你只能在屋子里睡觉再睡觉,养好精神直到天气放晴。明天可以带你去巴塔德。”他指着六百五十比索那行,生怕我觉得他在胡乱报价。这简直开玩笑。
“明天天气会转好么?我可只能在这里呆一天。”我没有直接回答他。
“祈祷吧。”
“好吧,我该吃个早饭去先。”心里想着你赶紧给我滚蛋。他显然把我当成了好骗的观光客,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是绝不会让他们带我去的,我有我自己的方式,我只想靠我的双脚行走。在这一点上,我固执得很,并且以此为荣。
这山区里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按塞格林的说法,“冷得像他妈的巫婆的奶头”。洗完澡也没能让我暖和下来,于是又要了一杯热巧克力。从餐厅向外望去就是雾蒙蒙的山谷一面,刚才在洗手时看到水池旁边贴着一幅照片,应该是对面这一片山谷晴好时的原始景象,层层叠叠的梯田盘绕在绿意盎然山坡上,像是几十层的蛋糕塔的形状,专门给我这种只在这里呆一天还赶上下雾的倒霉鬼看的。
还是出去在镇里转了转。巴纳韦只是两万人口的小镇,还散布在离镇中心步行十五分钟的山谷范围内。真正的镇中心就是三百米长的一条主街,两旁主要是杂货铺、食品店、菜市场、肉铺,一家卡拉OK吧,一间消防队,里面的消防车在车门上写有“台北市政府赠送”字样,两家酒吧。主路的尽头是镇政府,还没有我住的旅舍规模大。
我接下来向主路另一端走去,伴随着一路下坡,两侧是普通住宅。路在尽头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过了一座架在河上的桥,到了山谷的另一侧。桥头是一座学校,里面喧闹活跃。我可以从河对面仰视我的住所。半山腰上的房子像吊脚楼般悬挂在陡峭的山坡上,感觉房子整体随时就会顺着山坡滑下来,看着让人心惊胆战,远处还有几家在建造同样吓人的房子。实际上巴纳韦镇就被周围山上传统的梯田包围,而恰恰因这些梯田所处镇中心,被现代建筑破坏了整体环境的氛围,而没能入选成为世界遗产。

巴纳韦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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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18:57:00 | 只看该作者
走在那座晃晃悠悠吊桥上跨过奔腾的河水,攀上陡峭的台阶。雨越下越大,我平时缺乏锻炼的身子骨也强烈地要求我休息。眼镜片也被打湿了,可身上没有什么干燥的地方能让我擦擦眼镜的。台阶一上来是一个室内的市场,我本能地进去想找点水果。里面昏暗一片,好像开着一辆没有雨刷器的车在下着雨的夜里前行一样,前挡风玻璃上挂满了水珠,基本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通过气味辨别刚才通过了一家卖肉的摊位,也有卖咸菜的,强烈芹菜的味道告诉我蔬菜还是很新鲜的。前面摊位有明晃晃的黄色物体,我凑上前,压着下巴从眼镜上方看过去,确实是香蕉,不过有点发蔫而且我想买的是水果,我真不知道为什么香蕉也能称得上水果。只顾打量周围,脚下突然被拌了一下,然后下面传来什么动物从喉咙里发出的很无奈又无辜的咕噜声,一只成年黑狗站起来挪动挪动身子,不解地看看你,那眼神真是楚楚可怜,慢慢踱开了。就连菲律宾的狗,都这样温顺不张扬不急躁,就算你踢了他一脚,他也平静地接受,就像他们的主人一样。独自一人在这样的一个国家,实在太有安全感了,多么了不起的人民。

由于太困,在憋屈的屋子里也睡了几个小时。一觉起来下午三点半,听到周围的水声小了,第一件事跑到阳台向窗外望去,果然,雨停了,山谷通透,但两百米以上的天空依然被云裹住,不过眼前的视野开阔多了,已经能看到河对岸一层层的稻田。立刻提起背包出发。等待了一天,就为了等这么一个云雾略微散去的时刻,去看看伊富高人的杰作一眼。当这个机会出现时,毫不犹豫要冲出去。正如同人生,我们时刻做好准备,去等待一个机会的出现,实现人生的价值和理想,等机会一旦出现,必须抓住。
街道上,正赶上学生放学。男生之间女生之间结伴而行。学生的校服透着朴实的美。
路上放学的小学生结伴而行。与他们面对面相遇或超过他们时,耳边常听见天真的“hello, hello”,我经常只顾赶路,确保能在时刻可能再次下起的雨到来之前,赶到观景台一睹梯田尊容。却在被唤几声之后才发现,他们笑着朝你招手。穿着深蓝色校服,背着和体型大小相称的书包。有个孩子赤着脚,手里提着被雨水打湿的鞋,
当我和孩子们打着招呼的时候,路旁忙着的大人们停下手里的活,注视着我们,会心地笑着,公鸡也此起彼伏地叫起来。实在沉醉于这祥和的气氛中。
在我穿梭于山间时,并没有看到梯田里劳作的身影,这也印证了我看到的一篇报道,这里的梯田在1990年的地震后,慢慢开始面临被荒废的境地。那次地震中,精密的灌溉系统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同时近些年来厄尔尼诺现象引起旱季的干旱,三月时田里经常看不到水,那时蚯蚓就开始腐蚀土壤。这里种的稻子适合山里凉爽的气候,但同时他们的成熟期过长,每一季的产量却不大,这使得很多伊富高人放弃他们的梯田转而寻找肥沃的土地,年轻一代的依富高人进城找工作。加上森林的乱砍滥伐,水稻梯田在2001年被列为面临危险之中的世界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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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18:59:00 | 只看该作者
晚上当我坐在隔壁那家旅舍的餐厅里吃晚饭的时候,通过电视得知,今天,就在我在有霉味的屋子里睡觉的时候,马尼拉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EDSA大道上有一辆大巴车遭炸弹袭击。可以在电视画面上看到,绿色的空调大巴侧面中部被炸开一个能容下一只大象的洞,整块地板被掀起,车内部的部件结构一目了然。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躺在车边的水泥地上,一个名叫赫尔南德斯却长着东方面孔的女记者站在旁边采访着警察局长。一会无畏的司机讲述着他踹碎前挡风玻璃让乘客疏散的经历以及对犯罪嫌疑人的印象。我感到不安,原因是这消息一定会迅速地出现在中央新闻台的滚动字幕当中并被我妈看到,随即我将收到啰嗦的短信。
第二,在圣胡安市,穷人拿棍棒、砖头、砍刀与警察因为强制拆迁在进行武力对峙。新闻在播报消息的时候用的是他加禄语,我不得不问餐厅的老板“这是在哪发生的”,“有人死么”等基本问题,同时在埋头吃我的只含有胡萝卜丁和豆角丁的炒饭。突然听到了几个英语单词说“四人死亡”,抬起头试图继续了解更多,可马上又是一串跟咬着舌头了一样的发音。报纸也一样,明明宣称是英文报纸,但文章里在记录当事人说的话时有时就改用他加禄语,弄得我对新闻事件仍然一知半解,气得我两眼冒烟。就在这样重要的新闻里,还插播着广告,不过有的倒很温馨,不至于招惹反感,比如吉普尼司机浑身臭汗地收车回家,进门妻子递上一块洁白的舒服佳香皂。
看到邻桌四名白人也在关注电视,试图打探一下安全信息。
“这爆炸你们知道更多的消息么?谁干的?反政府武装?”我向他们插话道。
“没人知道。”他耸了一下肩。
“那你不担心安全问题么?”
“我想没什么事,只要你不在马尼拉。不过就算是马尼拉,那么多人不还是活的好好的么。”
“但愿。刚才听你们谈话说你们找了一辆车去萨加达?”
“对。”另一个长得颇像英格兰国脚詹姆斯•米尔纳的人答道,显然他负责这个来自澳大利亚四人团体的行程策划。后来还有幸听他秀了几句压箱子底的中文,他在北京学过三个月的中文。
“八点出发?”
“我想等坐满了怎么也得八点半吧。”
“多少钱?”
“三百比索。”
“还有地方么?我也要去萨加达,我原来计划要在邦都换车,要能直接到那真是不错。”
“没问题,你就在这里等吉普尼就行了。”

晚上雨还在不停地下,哪里也去不了。在这种天气下,睡意又涌了上来,不过我希望回到屋子里以后,最好连灯都不要开,一倒就能睡着,然后明早起身离开。就这样。可是他妈的我刚闷头倒下,楼道就传来几个日本人大声的喧哗。日本人总是这样,到了国外还愿意找日本人扎堆,还总要吃寿司,那您还出来干嘛。特怀念在伯尔尼火车站,我随人群走下坡道时,抬头望见在金发碧眼当中两张相当显眼的东亚面孔,他也在看着我,距离有点远,我分不清是日本人还是韩国人,或是来自香港台湾,就算是个中国人,我也一点都没有跑上去把这个事情弄清楚的欲望,只是点头致意相视一笑,相互知道彼此来自同样的一片区域,却能在遥远的这里相遇这样一个神奇又温暖的事实,然后还是该各走各的路。
他们在走廊一端喧闹半天后,我无奈地拿着书去走廊里看。直到他们回到屋子里。后来从里面传来了机枪大炮的声音,八成在屋子里用电脑看战争片。我很怀疑,几个日本男的聚在一起竟然不看A片,实在难以理解。直到第二天早起来见到他们也出现在餐厅,才明白,都是些六十多岁的老头。他们却认得我,跟我搭讪:“早啊,我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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