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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这个让我浑身带上霉味的地方,在细雨之中迷迷糊糊地溜达时,撞到一辆去邦都的吉普尼,一问价钱,一百五十比索,九点发车。瞬间倾心。在交通上省了一半价钱,唯一让我心里没底的是,他们几点能把我带离这地方。我对菲律宾人的时间观念向来没有多少信心,这源于西班牙拉丁文化的影响。我背冲着大街窝在车厢里,一点都不着急地等候着开车,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非得等这车厢被塞满了以后,没准的过了中午了。在我视野里,一个裹着头巾的摊贩老太太这时出现在摊位后面,准备开摊了。她逐一把香蕉、豇豆、土豆、西瓜、柚子从桌子下面的筐里抱了出来规规矩矩地码放在台面上,并不断调整着位置,好像在做一件相当神圣的事情。看着她缓慢的动作和怡然的神态,这样也许可以快乐地打发掉一个上午。车里的其他乘客在等候的时候拥有无与伦比的耐心,我倒是坐立不安,不停地寻找那该死的司机到底在哪,顺便再看看有没有人想帮我们一把,赶紧把车厢填满。眼下,车里只坐了一半人,到时候司机一看,甩手一说今天不走了,那我还不如去多花些钱跟澳洲袋鼠一起坐靠谱的那趟车。我那股牛脾气又上来了,此时我就掏出我的底牌让我的心情平静,有种他今天别走,我还真不信他今天就不走了,那样我就做今晚的夜间巴士直接到碧瑶。想到这,我也就不管不顾了,掏出旅行指南和笔记本钻研起来。
在这里我可得磨练磨练我的急性子,因此没少吃亏。平时朋友们聚会,说晚上七点哪哪集合,我下午就坐立不安,不停看表,最终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地点,那结果必然是一个人都没有,而且更悲惨的是没有人能在七点左右准时出现,至少等了一个小时才有个有点道德底线的家伙过来陪我聊聊天,并对他晚了半个小时还能第二到表示惊讶。等到最后一个人来齐了,我已经饿着肚子戳了两个小时,可人家自己的事情什么也没耽误,该办的都办好了,神清气爽地享受今晚的时光。倒是我,慌张半天,把很多事情推掉了,还害的浪费两个小时,心里不免有些愤懑,冤到家了。这次订机票也是,有一段从米沙鄢群岛中心城市宿务到巴拉望首府普林塞萨港的行程,只有宿务太平洋航空公司独家运营这条航线,每周五班。当我看到某天的机票价格是一千三百九十九比索时,就出手了。按常理,独家航线很少打低折扣,比如首都航空飞鸡西,海航的牡丹江航线,国航的黄山航线。而且廉价航空的最猛烈的促销往往在半年之前,所以我对这个价格还是能接受的,觉得不会再低了,于是当即出手。不料过了一周,包括这条航线在内的国内航班全面促销,票价低至六百九十九比索。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机票价格上失败,以往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机票,我总是能拿到最低价格,搭乘亚洲航空(Airasia)免费的航班是常事。我以前也缺乏对宿务太平洋的关注,急性子让我包括税款在内多花了八百比索,这次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把那亏的钱想办法捞回来。当然我不能从百姓那里动脑筋弥补我的损失,百姓也是被这些大公司,被政府剥削的对象,我就是要找剥削者讨回我的损失,这八百比索他们是还定了,走着瞧吧。
出乎意料,司机拉开车门,爬进了驾驶座,发动了车子,我一抬表,九点过三分。我以为会像在兴坪汽车站等去阳朔的中巴车,都满了还不开,直到他们翻出马扎板凳,把所有的地方都坐上人,才很不情愿地慢悠悠开出了总站。
我发现我太爱这个司机了。除了准时发车童叟无欺之外,他居然知道下坡时用二三档控制车速,而不是空档滑行并一味地踩刹车直到刹车片冒烟。
半道有人向司机挥手示意要上车,司机只是减速,那人像猴子一样身手敏捷地从后面爬上了车顶。这种景象在中国不可能发生的原因是,那家伙要是被甩下来,家属非得把所有在场的人告个遍,找出任何一点理由去要求索赔。所以在做任何一件小事之前,人们总是要先问,这要是出了事,谁来负这个责?什么事都要有人为他负责,烦不烦!这是自私自利主义的典范。我没有办法,但我总可以说我不喜欢吧。
小破吉普尼车在雾气弥漫且蜿蜒的山道上扭来扭去,身后几米开外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像烧开的沸水上方蒸腾的水蒸气,或像冥河河面上笼罩的云雾。看不到下面是什么,有多深,这种见不到底在哪的情况最令人恐惧,让人揪心。不理解?那就想想股市毫无防备地跌破一层层所谓的“支撑”,望不见市场的底部在哪里的感觉吧。反正一路我紧张得要命,直到太阳越爬越高,温度的上升驱散了一些雾气,我们的吉普尼也在一路下坡,随着高度的降低,能看见满是绿草的山坡下的山谷中出现了被黄色野花包围的连成片的梯田和规模只有几十户的村庄,屋顶是红色、蓝色、白色,美轮美奂,宁静和谐。日益减少的依富高人后代至今仍守着他们自豪的梯田生活在这片属于他们的土地上,他们和梯田让这里的景色超凡脱俗,也能让每一个来到这里人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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